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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左迁带着家中亲卫从京中一路北上,前来迎娶罗桃依。
罗桃依在家待嫁,忧郁了好一段日子,终于振作了起来,在罗夫人的协助之下准备嫁妆。
她的女红刺绣拿不出手,除了嫁衣是罗夫人亲手所绣,其余的尽数交给了家中绣娘来做。
罗夫人对她的要求不高,只要求她学会做左迁贴身衣物,遂拿了罗四海的尺寸来让她练习。
经过一段时间的勤学苦练,罗大人多出了二三十件各种问题的贴身衣物,譬如两边袖子宽窄长短各异,或者前襟大小不一等等……
罗桃依的手指上则是添了无数的针眼,学到恼人处,她恨不得将小小一根针一折两半……只不过在罗夫人严厉的眼神之下,只能悻悻作罢……
如今她的庇护神罗老夫人还在京城。老人家不放心她婚后生活,所以未曾随她前来响水待嫁,准备留在京中等她嫁过去。
没有了罗老夫人的压制,罗夫人正好名正言顺的严厉教女,一段时间下来,颇有成效,将个舞刀弄枪的野丫头拘的总算能做出件像样的男式贴身衣物了。
左迁的到来获得了众人热烈的欢迎。为了替左迁洗尘接风,这一日自开业以来天天爆满的边漠酒楼歇业一日。
左迁早自兵部获知裴东明等人辞官不做了,只因相距太远,不便说些什么,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要来跟他们说叨说叨,哪知道来了之后,看到他们几人的悠然神情,顿时满腹言语都化作了一声惆叹……
这些人都与他共事多年,性子如何他最是清楚,若非打定了主意,是不会轻易辞官的。
裴东明在南城门等了他许久,一路陪着他入城,沿途遇见数人,皆客气的迎上前来呼一声“裴掌柜……”,后者笑mī_mī一一还礼,有不少人左迁压根不认识,瞧着面目竟然是北漠人。
来往行人稠密,众人面上神情安详满足,皆带着对生活的期盼,风貌人情与过去的凄惶迥然不同。
左迁不过近一年未来,这座城池已然发生了翻天巨变,他心中也不知道已经感慨了好几回了。
等到了边漠酒楼,赵老抠与老郭头正伸长了脖子等着他,见他前来,顿时狂喜,一边一个将他请进了边漠酒楼。
酒楼之内早已聚集了好些人,全是一起并肩杀敌的袍泽,下至兵卒上至属官,有些如今还在军中,有些已经成了平民百姓。
燕檀贺黑子也在其中。
今日边漠酒楼全是左迁当年旧部,一众男儿见到左迁,顿时欢呼连连,差点将边漠酒楼的屋顶给掀了。
“将军——”
“将军——”
“将军——”
……
裴东明站在堂中,大手豪迈一挥,“今日为左将军接风,众位兄弟敞开了肚皮喝……”完全是山匪的气势,与平日那个和气生财的裴掌柜形同两人。
这一刻,数年热血又回到了他胸腔。
众人拥着左迁要坐到二楼,左迁却要坐在一楼大堂,众人便拥了他坐在了正中的位置上,旁边十几张桌子旁都坐满了人,都是一样的粗豪一样的大嗓门,一样度过无数生死一瞬的艰苦岁月……
酒菜流水价的送了上来,堂中的汉子们一个个上前来轮着向左迁灌酒,他皆来者不拒,一仰脖便灌了下去。
辛辣的烈酒顺喉而下,胃里似乎揣了一团火,那些在京中的日子里仿佛不能舒展开的手脚霎时得到了解放,哪怕是片刻。
裴东明带着老郭头燕檀贺黑子等人也上前来灌左迁酒,左迁趁着酒劲使劲拍裴东明的右肩:“我都走了这么久了,东明你还不肯放过我?”
抛开那些上下级的称呼,他们曾是战场上肩并肩的亲兄弟,一直都是!
裴东明抱着酒坛子笑的不怀好意:“我一直想着,不知道比腕力,我跟将军谁胜……”他这个响水军大比冠首特别想同左迁大比一场,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机会近在眼前,失不再来。
众人都喝了些酒,闻言止不住起哄:“比一个!比一个!比一个!……”
左迁无可奈何伸出手来,“来吧……”完全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众人哈哈大笑,赵老抠立时拍着桌子大喊:“下注了下注了,左将军跟裴将军比试……赢一赔五,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今日再没机会啦……”
经他这一呼喝,场中除了裴东明与左迁,皆伸手入怀掏银子,左迁骇的瞪大了眼:“我倒从不知道,你们居然是帮赌鬼!”
众人拍桌狂笑,贺黑子憨憨道:“我们往日哪敢在将军面前下注……”
“这么说你们往日背着我常犯军律?”左迁一脸失察的痛惜之色,“这帮赌鬼,我当初就应该多打几军棍好生教训教训!”
老郭头安慰的拍拍他的肩:“将军,你还是先赢了这场比赛再治罪不迟,我看好你啊!”说着从怀里掏出十两银锭子放在了左迁这一边。
左迁眸中笑意满满,面上表情却甚是无奈,朝着裴东明伸腕子:“来吧……我们今日正好较量一番!”
裴东明看着自己那边稀稀落落的几两银子,再瞧瞧左迁这边上百两银子,拦住了左迁,“将军等等——”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锭子放在了自己这边。
众人的眼睛几乎都要脱出眼眶了,好些人举起酒坛子一顿猛灌,更有人指着裴东明大笑:“裴将军,你今日输定了……”
原来押裴东明那边的人都有些犹疑了,左右看看,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