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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的院子里,以一种奇怪的格局存在了下来。
苏阿爸与苏阿妈在第二日的早饭桌上与裴十六夫妇相见了。
双方先已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裴十六只当正牌老太爷来了,苏阿爸定然会有所表示,比如将大院子让出来给他们住啦,不再堂而皇之以老太爷自居之类的。
可惜苏阿爸却全无这种打算,照样稳稳当当坐在饭桌首位,边吃边招呼他,宛在自家一样。
裴十六一顿饭吃的份外憋屈,饭后本想将裴东明叫回客院去好生教训一番,好教他知道为子之道,哪知道饭吃到中间,便有好几个铺子里的伙计跑来候着,有事请示,裴东明放下饭碗便不见了影子。
苏阿爸吃完之后与裴十六客气道别,便由生儿背着药箱往马市而去了。
至于裴老太周氏,今日本想着与大儿媳同桌吃饭,要好生立立规矩,便一早叮嘱龚氏须侍立在她身后服侍,也好教书香学着点。
本来站在婆婆身边立规矩,龚氏总是满腹怨言,但她昨日在书香处吃了瘪,今日巴不得给这位大嫂好看,因此立在周氏身后,面上还带了几分喜色。
哪知道秋芷兰萱这俩丫头服侍人极有眼色,又加上最近新添的小丫环翠云翠玉,盛饭盛汤全然不用书香经手。她进来之后与公婆及苏阿爸苏阿妈打过招呼之后,便径自坐到了裴东明旁边,全然无视龚氏还立在周氏身后。
北漠人与大夏人习俗不同,苏阿妈不明白为何大家都入座吃饭,只有龚氏立在一旁,况龚氏既非丫环也非仆妇,实在令人费解。她低声问书香:“香儿,你弟妹为何不坐下吃饭?”
书香笑吟吟喝一口红豆小米粥,用一种刻意压低了但举座皆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阿妈别担心,我家弟妹可能远道而来,有点积食,今儿早晨不饿,这才站着消消食。”
恰这时,龚氏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裴东宁红着脸狠狠瞪了自家媳妇儿一眼,太丢脸了!
龚氏整个脸都红透,恨不得将自己缩小了藏在周氏身后,眼前若有个地缝,她肯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心中羞愤,恨不得朝着书香吼一嗓子:你才积食你才站着消食!
昨晚那一顿豆腐白菜全无油水的菜,到半夜她就饿的受不了了,恨不得爬起来啃自己的脚趾头。
她这位大嫂虽然住着的宅子非常气派,但客房里连块点心也不肯送过来,委实小气。
饭后回去,婆媳两个左思右想,都不甘心。特别是周氏,一想到被大儿媳白白盘剥走的那只镯子跟玉佩,便恨不得再要回来。
“娘,其实想要回来,也不是难事儿,妹妹出嫁,做嫂子的总是要添妆的嘛。”龚氏如是在周氏耳边低语。
“你这回舍得给你妹妹添妆了?”周氏双眸一亮,转头打量二儿媳,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往日每次她暗示龚氏,裴淑娟出嫁,她这做嫂子的要给小姑子添妆,都被她哭穷或者转移话题而无果,没想到今日她却松了口。
龚氏懊恼的看着不开窍的婆母,裴淑娟订亲之后,武帝便崩了,正逢国丧,嫁娶要推迟,如今虽说国丧快过了,可出嫁的日子还未定,这一两年间婆母不知道明敲暗打了她多少回。
不过这回好了,龚氏初次感觉到了头上还有位大嫂的好处。
她娇嗔的看了一眼周氏:“娘你这是说什么话呢?我这做嫂子的自然要给妹妹添妆。只是如今上面不是还有大嫂吗?大嫂出多少我自然不能越过她去!”
周氏顿时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亲密的拍拍龚氏的手,“还是你这孩子有心。”这般好心思。
裴淑娟在旁听着亲娘与嫂子斗法,这结果也颇令她满意,便蹭到了周氏身边,依着她撒娇:“娘,我昨儿刚来,瞧见大嫂头上那只红宝石的簪子……还有还有,今儿早晨我还看到她手上一对玉镯子,比娘送的那只还要好……”
初来那日裴淑娟本来还巴望着从大嫂这里拿份见面礼的,哪知道大嫂抱着裴欢欢不肯起来,吓的她娘肉疼之下扎着了自己,连带着她的见面礼也泡了汤,无人再提,她暗自懊恼了大半夜。
说起来,书香头上那只红宝石簪子却是好物,上面镶嵌的红宝石正是燕檀从北漠王庭拿回来的那批宝石里面的其中一颗,金簪却是娄奂的手笔。还是今年过年的时候裴东明特意央了娄奂赶制出来的,款式典雅,连罗夫人见了都赞不绝口,难为裴淑娟这次倒识得宝了。
至于手上那对镯子,自然是连存亡母之物,书香有时候想念连存了,便拿出来戴个一两日,再收起来。
龚氏想到那两样好东西落到裴淑娟的手里,眼红的都要出血了,可惜她如今可没借口从书香那搜刮东西。
假如她的肚子争气些……反正,将来总是有机会的。
裴家客院门口就有仆妇候着,龚氏吩咐了仆妇去请书香,不多时,书香便带着秋芷前来。裴欢欢此刻正跟钱奶娘在苏阿妈的院子里玩。
周氏待书香坐定,先是慨叹一番世道艰辛,又叹一番爹娘养育之恩难报,最后便拉着裴淑娟的手红了眼圈:“……可怜你妹妹,刚订了亲便逢国丧,这两年家里铺子也不景气,便是替她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也是艰难,东宁也不是个争气的,天幸东明争气,我们做人爹娘的还有什么所求呢不过是求个老来靠子。娟儿的嫁妆可就指着东明了……”
裴淑娟低垂着头装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