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南市又叫丰都市,是大隋两京最大的一个商业市场,它相当于长安西市的两倍,各种行当有一百多行,商铺数千家,商贾聚集,堆货如云,百业俱兴,热闹非凡。杨元庆一路打听茶行,大隋北方喝茶并不兴盛,但灭陈朝后,很多南方人到了京城,这次又从江南迁来数千富户,使得喝茶人ri趋增多,南市里也专门有了茶行。
天还没有完全黑尽,他们在南市的西北角找到了茶行,短短一条街上茶香弥漫,一共有二十几家店铺,几乎整个北方地区的茶叶都是由这二十几家茶店供应,每家店铺都占地很大,店门一家挨着一家,后面大多是两三成木楼,以仓库偏多。
在街道中间挂了一面六尺长红se旗幡,上写四个斗大的黑字:‘红锈茶庄’,店铺也是整个茶庄最大,占地足有五亩,整个南市,占地五亩的店铺并不多。
这家店铺实际上是杨元庆的si产,他一个人就占了六成份子,康巴斯占了一成半,其余二成半便是丰州军一些主要军官凑钱分成,这家店铺也垄断了草原的茶叶供应。
隋朝的茶是绿茶,还没有炒青,直接用来水煎,不适合保存,容易发霉变质,而必须要经过发酵、干燥等简单处理后,做成茶饼,再卖到草原去。
方法虽然很简单,但草原饮茶之风刚起,一般商人都不知道,也正是这样,红锈茶庄不做利润很薄的国内生意。茶叶全部销往草原,赚取暴利。这里实际上只是一个中转仓库,店铺里冷冷清清,基本上没有什么客人。
杨元庆走到店铺门口,却老远便看见康巴斯从对面步履匆匆走来,除了这间茶庄外,他自己还开了一家酒铺,每天在两间店铺间奔行。
康巴斯穿一件汉人的青se长袍,头戴平巾,偏偏长一副碧眼尖鼻的胡人相。模样颇为滑稽,有点不伦不类。
康巴斯也看见了杨元庆。先是一愣,随即哈地一声大笑,张开臂膀迎来,从去年三月到现在,他们已经一年多没见了。
两人紧紧拥抱,康巴斯动作夸张地给了杨元庆肩窝一拳,又拉着他的胳膊笑道:“怎么不先来封信?”
“来京是处理一些个人si事,走得急。”
“是为你祖父之事!”康巴斯猜到了杨元庆的来意。
“你知道吗?”杨元庆问。
康巴斯点点头。“知道一点。走!我们里面去谈。”
他又招呼绿茶和杨元庆的亲兵,命二掌柜给他们准备晚饭的住宿,几名伙计上来把他们的马牵了进去。
“茶庄住的地方很多。食宿条件都很好,我让前面的齐鲁酒肆给大家送酒菜来,他们家的红烧鹿肉很美味,还有清蒸鲈鱼,酒就不要了,我店里有上好葡萄酒。”
康巴斯热情的介绍使士兵们饿得更加饥肠咕噜,眼中充满期待,二掌柜领着众人穿过店铺内的走道,去了后面的大堂休息,康巴斯则带杨元庆和绿茶上了二楼的小客堂,一路劳顿,杨元庆终于坐了下来,他松了口气,不由长长伸了一下身子。
绿茶跪坐在窗前,身材jiao小,活像一只绿毛小猫,她瞪大双眼,好奇地向窗外打量,从这里可以看见街上的情况,她从未来过中原,对中原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每到一处,她都会仔细观察街景,用她的话说,这里面有学问,她能学到很多。一名伙计送来凉茶,杨元庆端起碗喝了一口,便笑问康巴斯“你女儿出嫁了吗?”
“还没有呢!隋朝的姑爷不好找。”
“杨巍怎么样?我感觉他对你女儿有点意思,他对我提起过几次。”
“这……”
康巴斯没想到杨元庆会突然提到杨巍,令他有点措手不及,想到了杨巍高胖的身材,他心中有些发憷,不过他为人豁达,便笑道:“只要阿茉喜欢,我没有问题。”
沉吟一下,杨元庆又低声问:“有她的消息吗?”
杨元庆问的是出尘,前年冬天她离开大利城,便音信皆无,康巴斯摇摇头,那年他和出尘在京城分手,她只说去了南方,再也没有消息。
杨元庆心中一阵黯然,他便不再想此事,回到了正题“说说我祖父的事,你知道什么?”
“你来得不巧,昨天杨太尉出殡,非常隆重,朝廷休朝一天,皇帝亲自给他扶灵。”
“什么!”
杨元庆吃了一惊,这么炎热的夏天,昨天才出殡?
“那灵柩停在哪里?”
“听说是寄放在白马寺的冰窖中,做了四十九天法事,昨天是七七,正式下葬了,墓xue在邙山。”
虽然停柩时间长短并没有固定,早则三ri,晚则百余人,视墓xue情况而定,或者等待最重要的亲人到来,但一般盛夏时节都是七天或者九天,最长也就半个月,时间过长尸体不易保存,很少有人停柩四十九天,这让杨元庆心里很不舒服,杨家祖籍弘农,祖地族人最晚两天就能赶到,而祖父的墓xue三年前就修好了,没有任何理由,杨家为什么要拖这么长时间才下葬?
康巴斯仿佛明白杨元庆的心思,便叹了口气道:“我特地hua钱从杨家打听内幕,听说是圣上不肯把杨太尉的爵位给你父亲,杨家族人便以停柩来抗议,说圣上厚待死人,薄待活人,反正颇有怨言。”
“然后呢?”杨元庆冷冷问。
“最后就是圣上让步了,十天前圣上封你父亲楚国公,加礼部尚书,不过有得必有失,几天前,圣上钦定选曹七贵。你父亲落选了,宇文述被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