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麟还没说完,身后那扇被闩了起来的门便砰砰地拍响。他回头看了眼,飞快又道,“明天安南人到京,我会忙几天的。过后便是二十四。你等着我来娶你。这地方我也不能久留。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说罢转身去开了门。见方才那几个小尼姑已经找来了此处的住持。老尼姑正威严地盯了过来,没等她开口赶人,忙先双手合十赔礼,笑道:“老菩萨有礼。香油钱奉上,我这就走了!”说罢回头,见那扇门还关得紧紧,叹了口气,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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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受安南陈氏王朝昭全帝的派遣,在安南王子,十七岁的陈启龙和精通汉风俗的大使黎相中的带领下,一行数十人的朝贺队伍如期抵达了大楚的帝都金陵。
陈启龙是个儒雅的少年,小时起便仰慕汉文化。陈昭全特意请了精通汉文化的师傅对他进行教导。此次大楚新帝登基,又值两国结束交恶开始交好。也是这位王子自己主动请缨,愿意千里迢迢奔赴金陵。一是想要转达昭全帝的和平美意,二来,也是想要亲眼见识下久闻其名的帝国都城的繁华景象。
赵琚的理想,便是造就出一个九天阊阖、万国衣冠的盛大帝国。对于主动向自己示好的安南人,自然十分礼遇。太子赵无恙受派遣总揽此次的接待,事先自然精心准备。授馆舍、递国书、颁见辞、赐赏予、设国宴,一切外交该具备的礼仪,无不尽善尽美。到了第三天,在代表昭全帝接受了大楚皇帝的册封之后,赵无恙和年纪相仿的陈启龙,二人关系也变得熟稔了起来。陈启龙提出,在离开金陵之前,去拜祭国子监里的先贤。
国子监是大楚最高的学府,设在城北文清殿中,占地广阔。里面供奉着孔子、颜子、曾子、孟子等三十七位先圣的牌位。每三年一次的开科前,主考官和礼部官员便会在此举行隆重的祭祀大典。赵琚得知,有意在夷人面前展示泱泱大国的文祭之礼,当即便下令,择吉日,在国子监举行盛大祭典,邀安南王子与大使观礼。祭典后,他登基后的第一场恩科也随之启幕。
徐若麟对于皇帝这样临时的安排,其实并不是很赞同。出于天生的谨慎,他知道越是这样盛大的场合,意外就越容易发生——假设前提是有人确实想暗中做什么事的话。更不好的是,这场祭祀大典并非早先预定,而是临时起意的。这就意味着,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是皇帝的命令已经下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太子赵无恙尽量安排好一切,力保到时候不会出现任何意外,让太子在皇帝和百官面前的这第一次执事,能够善始善终。
十月十八,风和日丽,钦天监择定的吉日。礼部尚书吴中担任主祭官。
祭祀大典,庄严而神圣。数百名由国子监儒生担任的乐舞生分站在殿前神道两侧。神道两侧,左边是三纲树,右边是五伦树,寓意着三纲五伦为立国之本。
随了司仪的大声通赞,吉时到。四十八名乐舞生鱼贯到了主祭台的两侧分列。主祭官吴中和两位翰林院监考官面色肃穆,缓步走向至圣先师香案之前,带领身后之人行三跪九叩之礼,然后上香献酒。
在大韶之乐中,乐舞生跳起了文烈之舞。
大殿前站了的数百人无不庄严肃穆,但是身处其中的徐若麟,对于主祭台上的动静却没半点兴趣。事实上,今天这样的场合,以他武将出身的身份,原本是不被允许入内的。虽然连皇帝也承认,文以安天下,武以威四夷,但从前朝开始,武官就被毫不犹豫地踢出了文庙祭祀的行列。他今天之所以能以陪祭官的身份立在这里,还是皇后萧荣开口的结果。看得出来,主祭官吴中和两位翰林院学士对此很不以为然,自始至终,目光就没有落到他身上。
徐若麟自然不会在意文官们在这种场合下对自己的鄙夷。虽然开场前,他已经足够仔细地亲自过问了祭祀大典中的每一处细节。但只要祭礼没结束,祭台侧观礼的安南王子和大使没离开,他便丝毫不会松懈。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附近的每一个人,不放过任何能引起他注意的细节之处。
迎神礼结束,初献礼堪堪开始的时候,杨誉悄无声息地靠近他,附耳道:“大人,黄裳和邹从龙已经将殿外所有可疑之人控制,所有可以藏身的所在也都派了暗哨潜伏。”
徐若麟一边神情肃穆地盯着不远处的祭台,一边低声道:“你去把所有执行完任务的人手都调到附近来,让黄裳和从龙也过来候命。我希望是我多虑。但一旦出事,后果便是致命。所有必须万分谨慎,明白吗?”
杨誉低低应了声“遵命”,转身飞快而去。
他们两人这样一场短暂的交流,已经引起了主祭台上吴中的注意。吴中不满地盯了徐若麟一眼,心想武夫就是武夫,再高的官职也改不了粗鄙的本性,这样的神圣场合,竟也与人窃窃私语,实在是无礼之极。
徐若麟丝毫没有理睬吴中。他警惕的目光一直梭巡在祭台周围的一排排人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出于本能,他忽然觉到了一丝不安。目光飞快掠过祭台两侧立着的乐舞生。并没看出什么异样。但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