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不由把六夫人怨怪不已。要不是六夫人在边上一个劲撺掇,他绝对不会动手打了齐恪纯,这下好了。为逞一时之快,被沈家是彻底怨上了。
吃了一个多时辰的酒,直到六老爷惊恐万分,沈家两位爷才把他放回去。
他一回府,方知今日沈家两位夫人曾来访,顾不得醒酒,几步冲翠微居而去。
彼时,六夫人歪在罗汉床上,铁青着脸指点银罗给她拿美人拳捶腿,口里不停闷哼出声。闻得六老爷归府,一阵诧异,勉强坐起身,整了整衣衫,不等她起身相迎,六老爷已一脚跨进了屋里。
六老爷狠狠瞪她一眼,也不理会她,撩起软帘进了里间,一屁股坐在临窗大炕上,唉声叹气。
见此,六夫人也不知是何意思,跟着进去。
若是从前,银罗必定随进去服侍,可自从发生了那事,她是能躲六老爷多远就躲着,万不肯自寻晦气。大不了伺候得不好,被六夫人怪责几句。
帘子猛地甩下,金线勾边的大红牡丹彷佛瞬间盛开,浓烈成一团。外边的雪光透过窗纸映照进来,晃得屋里很是亮堂,墨绿的缎面,反射出幽幽的光,好似夏日里繁密的荣华……
转念想起心底的痴想,银罗一阵黯然,扶了门出来,嘱咐大丫鬟彩锦好好伺候着,自己了无情绪地慢步去后园。
彩锦是翠微居二等大丫鬟,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庄子上。虽有几分姿色,却大大不如银罗、纱织几个出挑。
她遥遥望着银罗着杏子红比甲的窈窕身影,眼底闪过阴寒,转身进屋,却没有进里间,只是在外间擦拭着桌椅摆设,支起耳朵细听。
里间,六夫人觑着六老爷,看他还穿着官服,便上前几步为他更衣,谁知手刚一触碰到六老爷衣襟,就被他一把推开。
“老爷,你这是在哪吃了晦气,来与我使性子?”六夫人不防,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当即不满。
六老爷正眼不肯瞧她,一味叹气,半晌喝骂道:“要不是你这个无知妇人,我如何会得罪沈家?当日我就说他是兄长之子,只该教导,你不信,只顾一时意气,非要我打他。你以为家法是随便可以动用的。”
原来是为这事,六夫人满心不以为然,何况她自来势盛,也不曾怕过六老爷,当即回嘴道:“老爷这话我不明白。老爷堂堂男儿汉,为官做宰的,难道什么事都听从我这个妇人之言?
我心疼儿子,要打要骂,那是我的主意,老爷只休信。老爷自己拿不定主意,造成祸事,如今反来怨怪,我却不是给老爷使气的。”
一面说着,六夫人转身坐到对面炕上。
多年的习惯,只要六夫人声高,六老爷多半会服软,谁叫六夫人嫁妆多呢……
谁知这次不同以往,六老爷气在心头,暗悔娶了这个不贤之妇,闹得家宅不宁的。当日要不是贪图那点嫁妆,很该依老夫人的意思娶个门当户对的仕宦望族之女,宁肯门第差些,也强如现在。
其实,这个念头由来已非一日。
当初年轻时,六老爷是家里庶子,身上只有个举人的功名。为免嫡母暗中使坏,将来衣食成忧,听信了生母的言语,娶六夫人这个带着巨额陪嫁的半道宦族女儿。
后来几年,老夫人去得早,六老爷又考取了进士,授了官。虽有俸禄公中的支持,到底差些,也确实靠六夫人的嫁妆支撑过一段时间。六老爷因着这个,很是让着六夫人。
但随着官越做越大,家业越来越繁华,对这个见识浅薄的嫡妻,六老爷的不满也渐渐加深,只是忍着罢了。
今日,却是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