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到沈召弘这一辈,人丁很是兴旺,孙子孙女儿加起来,统共有十来个。
要论最得老夫人宠爱的,沈召弘自不必说了,长房长孙,又是世子,有几个能及得上他。除他外,大小姐沈玉澜也是千金万金般养大的,余下一堆孙子孙女里边,老夫人偏疼五小姐多些。
沈玉钗从小便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二房的女儿,她的父亲只是个庶出的,老夫人待他们多少是面子情儿。这一点,她不抱怨,人心隔肚皮不是嘛。
她也从来不敢把自己和长房、三房的小姐们相提并论。
何况,她的父亲庸懦平常,要不是侯爷作主给他捐了个中散大夫的闲职,如今只怕不过是个平民。
她是看着她母亲的为难与不得已长大的,深知要不是她母亲会做人,常能哄得老夫人欢心,他们这一房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是以,她虽不是府里最长的小姐,可是比起沈玉澜来,都更有大姐的姿态。她温柔、亲切、随和、端庄,倒也博得了府里弟妹们的真心喜欢,连老夫人对她,都比二房另外几个孙子女要好一些。
她也明白,当初决定把她嫁给成国公的庶子,那也是万不得已的。
长公主亲自前来提亲,正是看准了他们沈家女孩儿多,又有几个适龄未曾许亲的,把老夫人拒绝的话都给堵回去了。
而她,恰恰是里头最合适的。一则年纪相合,二则庶出嫡女,不会打了长公主的颜面。
她自己,亦是愿意的。只要她肯出嫁。沈家便欠了她一个人情,少不得要对她父母弟妹们好些;而公主。也会心领了她的好意。
可惜,她以为大家公子再不堪,也不会无视主母的尊严和体面。到底,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二小姐的事,还是在第三日传到了老夫人耳里,把个老夫人气得当场撅了过去。
沈家登时乱成一团,幸好老夫人一刻钟后就醒过来了,太医请了脉也说是急怒攻心,不妨事的。
一服药吃下去。老夫人的精神头渐渐好起来,当即命人唤二夫人和二小姐进来。
彼时,一家子子孙都在安庆堂院里伺候着呢,一听丫鬟的话。二夫人急忙携了女儿进屋。
老夫人倚在床头。头上戴着五福如意纹的金抹额,背后垫着秋香色的团花大迎枕,面色有些灰败。眼角的皱纹越发清晰可见了。
沈玉钗想起自己遭遇,一阵心酸,哭着扑了上去:“祖母……是孙女儿不好,孙女儿不该回来的。”
虽然不是亲孙女,但二丫头这些年来恭谨有礼、细致妥帖,老夫人亦是满心疼爱的。想到这么温柔可人一个孙女。在夫家遭受那么多委屈,直到实在迫不得已才逃回娘家来。她真是又气又疼。
“好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你是我孙女,是咱们家出去的姑奶奶,回娘家来小住几日是你心里孝顺我们,谁敢有意见。”老夫人的身子一向健旺,即便经了连番打击,还是很快恢复过来。
她搂着沈玉钗的头,摩挲着她柔顺的秀发,懊悔不迭。
倘若自己坚持一下,顶得住长公主的压力,今日又如何会有这一切?
二夫人侧身抹了抹眼角的残泪,上前几步劝道:“二丫头、、快别哭了,招得母亲伤心……”她嘴里劝着,自己亦是哽咽难言。
闻言,沈玉钗忙掏出袖子擦了擦泪,又轻轻擦拭着老夫人衣袖上的水迹,强笑道:“孙女儿错了。母亲也别为我担心,我不委屈……我一会子就回去。”
她说出这句话,只觉眼中酸楚万分,涨得难受,恨不得即刻死了。
二夫人一听,脸色愈加苍白了几分,却看着老夫人不敢说话。
“休得胡说!”老夫人当即握住孙女的手,眉峰一扬,正色道:“祖母染病,你做孙女儿的回娘家来侍疾乃是人之常情。国公府是有规矩的地方,万不会有人胆敢信口开河,背地里诋毁……你只管安安心心住着,这一回,祖母必得为你讨回公道。”
这不是老夫人随口说说的,她心内已然打定了主意。
外嫁的女儿受了委屈,这不单是二小姐一人的事情,分明是整个成国公府没有将他们乐善侯府放在眼里。被人传出去,他们沈家不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柄吗?
正室未育,小小一个通房却要生了?
这也是堂堂国公府的规矩!
别说是沈家,任何有点身份的人家都忍不下这口气。此次若是白白算了,不说二小姐以后在夫家抬不起头来,由几个下贱胚子糟蹋;他们沈家无论是已经出嫁的大小姐,还是待字闺中的几位小姐,都会被人耻笑。
好在大小姐运气好,成婚三年,生了一子一女。不然在婆家,岂不是要抬不起头来?
成国公府不拿出点诚意来,老夫人是绝不会再把孙女儿放回去的,大不了和离。他们沈家,可不是什么书香门第,战场上冲杀出来的人,都是一群大老粗。
老夫人从来不是迂腐的人,相反是个性子急躁的,一辈子又顺遂,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吃亏的事。想让她硬生生咽下这口气,那是绝无可能的。
二夫人悬着的心终于安稳下来,她一直瞒着不叫老夫人知道,有担心老夫人身体的原因,更主要的,是她指望着能想出个帮女儿的好法子来,再求老夫人作主。
如今老夫人既然开口了,事情就好办多了。
“……祖母,孙女儿不能孝敬祖母,还要你为我操心……”沈玉钗且喜且怕,一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