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穿越重生>重生之再许芳华>第一百九十章 要论祸根,无非绝情

宋嬷嬷遭受了一连串的“奇耻大辱”,心情自然是焦灼复杂,当儿子被贬已成定局,打听到总管之职暂时由卫国公府的一个幕僚兼任,她自然又开始了一番盘算。

为了展示心服口服,认罚认栽,宋嬷嬷并没让宋辐逗留,次日就摧促着他与罗氏去了郊县田庄,宋茗还小,宋嬷嬷对罗氏又一万个放心不下,便将孙子留在了身边儿,两祖孙依然住在榕树街的宅子里。

闲居在家的这些时日,宋嬷嬷隔三岔五地就寻去城外某处民宅。

那里住着她的故人。

正是当年极得老国公信任的前总管苏直。

四年前老国公病逝,苏直也紧跟着“患疾”,于是年仅二十三岁的宋辐,便被苏直所荐,年纪轻轻,就成了国公府的继任总管。

苏直本是老国公在楚州时的旧奴,跟着主子征战疆场,鞍前马后,最是铁肠忠心,当年老国公在世之时,就赏了他家宅田产,以为养老之资。

可是苏直自从卸任后,便鲜少留在锦阳京,家里的子孙与仆妇尽不知他在奔波些什么,宋嬷嬷去寻过多回,也是无功而返。

这一日依然如是。

宋嬷嬷乘坐驴车,竹帘遮窗里,她的眼睛里尽是阴霾密布,手里捏着那一枚时常摩梭,色泽清透的玉佩,笔直的眉头紧锁,竖立成刀锋的凌厉之意。

她没有觉察到紧随驴车之后的一个身影,布衣草屐,平凡无奇的五官,唯有眼睛里也布满阴森凉意。

这个人早在多日之前,就留意到宋嬷嬷,并且暗中盯梢。

直到榕树街,宋嬷嬷下了车,甩手付了车资,推开她家的院门。

突然感觉到炙照凌人下,颈后突生的凉意。

宋嬷嬷回头,那凉意突然又凭空消失,宋嬷嬷疑惑地侧了侧脸,站了一阵,始终未曾发现蹊跷之处,满腹孤疑地迈进院子。

“吱呀”一声,随着宋家两扇青油门掩紧,巷子一端转角才探出了半个黑影,一张沾染着污迹烟灰的面庞,嘴角掀起与眼睛里类似的森寒之意。

夜晚如期而至。

宋嬷嬷却是辗转难眠,月色照入窗栊,是一片清寒如水,这让她满怀戾气的五脏六腑,不合时宜地产生了一种哀恻感怀。

有时候她也会怀疑,执着一生,当真值得?

为他的从不曾给予。

他的眼睛里,从来没有她的位置,一切赞扬褒奖,仅仅是因为她是公主的人。

当他临死之前,当她告诉他宋辐的身世……

他考虑的,依然还是那一个人的心情。

“阿宋,别让她知道。”

不是恳求,而是命令。

虽然他留下了书信,承认了宋辐的身份,可是那一封书信却始终不让她过目,而是留在苏直手里。

并非她甘于忍耐,天知道她多想看见大长公主肝肠寸断的情形。

“公主,尊贵如你,也许认为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应得的,你霸占了他的一生,他的人,他的心,你让他对旁人不屑一顾。”

“你可知道,我有多么不甘,与忌恨。”

“之所以忍辱多年,只图后事,皆是因为他临死之前,还顾念着你的心情。”

宋辐的身世要得到承认不能仅靠她空口白牙,老国公的遗书留在苏直手里,而只要大长公主在世,这封遗书便永不见天日。

她想要达到目的,就必须隐忍,等到那一天,等到公主撒手西去,等到苏直为宋辐正名,等到那时,她才会以养母的身份,得到渴望多时的地位,一个可怜的地位,却是诱惑了她一生一世的地位。

当他与公主重逢九泉,她才能得到那一个地位,不是他的妻妾,仅仅只是一个庶子的养母。

这就是她卑微可笑的一生,竭尽全力能争取的。

怎能就此甘心?

所以,尽管希望渺茫,她也要孤注一掷,她要为宋辐争取国公府的所有,她要让她亲手抚养的,他的血脉,最终继承他留下的一切。

“国公爷,你是至死都不知道我的心意。”一室幽寂里,低沉黯哑的声音喃喃自语,伏在枕上的半老妇人,捂在脸上的指缝间,有泪意渗出:“我不能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否则……”

否则,他早不容她活在世间,早不容她留在公主身旁,早不容她蜇伏在国公府里。

悲哀能助长怨恨蓬勃,也能让人心生疲倦,宋嬷嬷最终在刻骨的思念与忌恨的双重折磨之下,陷入梦境。

但早年征战疆场、草木皆兵的经历,注定让她即使沉睡,也保持警醒。

梦境里,她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寒意。

与她今日在推开院门时察觉到的一模一样。

心中一凛,意识已醒。

黑暗之中,宋嬷嬷竭力抑制着呼息的平稳,稍稍张开眼睑,她清楚地看见榻前站着一个黑影,高大壮硕,手持缎带,无声逼近。

月色冷清,看不分明那缎带的色泽,黑影的面目更是笼罩在幽黯里。

冰冷的触觉绕在宋嬷嬷项上。

这时她的手臂已经蓄满了力道,仿若蛰伏已久的毒蛇猛然窜起,直袭黑影面门。

黑暗里发出短促地一声痛呼。

但那黑影却像是有所准备,提前仰了面颊,虽鼻子受了一击,但并没有伤及要害的眼睛。

利落地逃窜了出去。

宋嬷嬷哪里肯放过,厉喝一声,从榻上跃起,不及摘下墙上的鸳鸯剑,赤手空拳地追击出去,那黑影虽说壮硕,却极端灵活,跃墙而出,极快地消失在夜色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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