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有所不知,自打起先那个大夫说出疟疾的话,搅得人心惶惶,州城的大人便下了令,若有蛊惑人心者定惩不饶,但凡有不能确诊之患者,大夫都要将人送去疫病所。”
众人这些言论,让虞沨疑窦重重,一个模糊而危险的想法由心而发,便没有去疫病所一察究竟,而是请教江汉:“依你看来,此症是否疟疾?”
江汉不敢轻断:“不见病患,实难笃定。”
“假若是风寒,当真能使这么多人患疾?”虞沨又问。
“今年气候颇为怪异,一反北方雪多干躁之候,开春雪少,雨水偏多,论来极易滋蕴疠疫,使人患风寒、伤风不足为奇,至于疟疾,发病期长至半月,起初症状与风寒极为相似,确诊并不容易,我又听说从前,一旦疟疾暴发,极难防治,不乏引数十万众死亡之例,故而朝廷一旦发现疫情,多的不是施治,而是烧埋隔绝,从前疟疾药方,多加青蒿为主,见效甚小,除非体质健壮者或者能死里逃生,”
江汉略经沉吟,继续说道:“不过据说,东明时名医济时曾改良药方,用黄花蒿入药,治愈过数万疟疾患者,到底是传言,不知是否为实。济时改良之方重在黄花蒿,不仅与普通青蒿区别,更让前人闻所未闻的草药是炮制过程,区别于从前的水淋使润切段晒干,而是济时一家独创的蒸馏提取法,眼下市面黄花蒿皆以此法炮制为剂。”江汉摇头,有些无奈:“我江家世代从医,却也不知黄花蒿与青蒿两者药性究竟有何区别,虽知炮制方法,但因不曾遇见疟疾患者,故也没机会检验实践。”
“黄花蒿的确能治疟疾。”虞沨却甚是笃定:“大隆建国以来,疟疾虽不多发,却在先帝时,西南等地有过发作之势,当时医官引济时之方,将疟疾成功治防,亡者不过二十余人,多为婴幼或者年迈者,州志医薄多有记载。”
这就是说,州城疫病所之医官,应知此方,假若真是疟疾暴发,他们也能利用济时改良之方暂且控制病情。
假若疟疾并非水患而发,而是一早就有苗头……
虞沨重重握拳,墨眸深处冷洌一沉,若真如他猜想的那般……金榕中,为图钱财,竟然行此滔天罪行,当十万百姓为蝼蚁,若不将他绳之以法,真枉为虞姓子孙!
“世子,莫不如去疫病所一探究竟?只要让我见着病患,判断应当不难。”江汉却不明就理,见虞沨神情凝重,因而提议。
“假若真是疟疾,便是疫病所瞒疠,咱们先且不能打草惊蛇,且看这些人究竟是什么目的。”虞沨话虽如此,却觉得心中怒火难平,狠狠一拳擂在案上。
将江汉震惊得瞪目结舌,他与世子相识多年,还不曾见他如此盛怒。
“疫病所倘若真欲瞒报,必然不会有所控制,至少眼下,患者能得治疗。”虞沨竭力抑制怒意,闭目数息,冷静分析—暴涨,正是因为并州疟疾突发,官商勾结是一定,而当年朝臣,大都以为是五县洪涝引发的疠疫。
但眼下看来,却极有可能是人祸!
并州官员早知疟疾发生,却隐瞒不报,为的是收购黄花蒿,抬高药价,借以牟利,要买断这么大量的药材,造成市面脱销,仅凭一两个药商之财绝无可能,不知有多少勋贵参与进来,若是一并追究……
定是一场血雨腥风,甚至会引发内乱。
而上一世,水患突发,不知何故,两相皆隐,而五县遭洪灾侵袭,必然导致疟疾加重,那时,金相一党准备就绪,才将灾情捅明。
但是,他们既然如愿牟利,患者若得及时治疗,当不会引发近十万众惨死。
其中,定有疏漏,是他没想到的。
而这一世,就算能避免洪灾侵袭五县,想必也不能避免疟疾泛滥。
关健在于,如何揭发金相之阴谋,并且将势态尽量控制——不能让百姓枉死,也不能让勋贵牵连太广。
倘若尽快引蛇出洞……不至疫情再往宽广蔓延,及时展开防治,似乎才更稳妥。
一念及此,虞沨忽而改变主意:“灰渡,你去走访县城里的大夫,记得,广为言传,是受我之命,并,要让他们明白,我对风寒多染之事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