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贵族家的女儿,“过门礼”多数是由丫鬟婆子准备,新妇不过是略动针线意思一下罢了,夫家也是心照不宣,但言辞上还得当心。
旖景晓得董音的意思,微微一笑:“我于女红上手拙也算是出了名的,原是一目了然的事儿,瞒也瞒不住,不过老王妃素喜精美的绣样,若真亲手准备了,反而不合她心意,老王妃又不是那些挑剔严苛的长辈,素喜直来直去……”好吧,其实是老王妃根本就不会与人搬弄心思:“我不过是想,这送人的礼物,最重要的还是衬心。”
其实四样手工,唯有楚王的靴子出自旖景亲手,她可没那般“诚意”对镇国将军夫妇,但小谢氏保不住会挑理儿,故而无论靴子,还是披帛都没有纹绣,又特地吩咐了秋霜在针线上马虎一些,表面上看,仍是由旖景动手。
委实那一世,其实没有一样出自旖景亲手,结果也没人挑剔。
不过当年,小谢氏对旖景是百般“讨好”千番“纵容”,与这一世的情形大不相同。
宋嬷嬷当年却十分“仔细”,给老王妃准备的一件锦禙,纹绣极为简单,以示出自旖景亲手,但结果老王妃并不欢喜,脸上当时就显示出来,对旖景说了一句:“上好的云锦,被这绣法糟蹋了。”
这一世旖景干脆就准备了华丽精美的披帛。
董音听了解释,也才放心:“是我瞎操心,早知五妹是个有成算的。”
“嫂子一片好意,我自然省得。”旖景拉了董音的手:“这些时日诸事繁琐,未及细问,灯楼的事儿嫂子察得如何?”
“一如咱们所料,是有人在中间捣鬼。”董音却没有提对黄氏的怀疑,这时她依然以为,黄氏便是对她这个儿媳有所保留,也并不能说明对世子兄妹就怀恶意,旖景眼看又要出嫁,怎能在这当头挑拨她与黄氏的母女关系。
旖景微微一默:“嫂子怎么打算?”
“原本我年轻,入门不过两年,于家事上到底有些操之过急,便当吃个暗亏,以后诸事当心着些也就罢了。”
旖景微微颔首,暗忖这事不知与继母是否有关,董音心里明白表面藏拙却也妥当,这家事也如国事,讲究的是循序渐进,便是雷厉风行也得找准时机,只要董音明白其中蹊跷,心里有成算就行,再者,长兄眼下也知道宋嬷嬷与继母勾联的事,必会诸多留意,有他护着,嫂子也不会再吃亏。
忽又想起那一世,甄茉甚是果决狠辣,把松涛园治理得妥妥贴贴,但下人对她却多有议论,虽继母也让她协理家务,可疏漏一直不少,也记不清是因哪一件事,连祖母都责备了她操之过急,苛刻待下。
不过后来,甄茉想是也明白过来,“和风细雨”了不少,笼络了不少管事威望渐长,若非远庆九年太子遇刺,累及长兄,说不定国公府的内务便会交她主理。
一念及此,旖景心里却是一重。
倘若继母真是心怀恶意,那么当年长兄意外身故,是否与她有关?
不过当年长兄是为护太子,身中毒箭而亡,继母不过是内宅女子,便有恶胆,却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可旖景心里总不踏实,隐隐觉得有疏漏蹊跷之处,一时却不能找准头绪。
——
转眼立夏,宫里太后、皇后赐下妆奁,教仪女官奉令到国公府呈上婚仪礼服,指导旖景亲迎礼当日应当奉行的程序行止——因是宗室婚仪,与民间风俗礼仪并不相同,这还是东明元帝一统江山时,因有朝臣上谏,称十国之乱导致前明礼教分崩演变,各国百姓遵循的风俗大有区别,东明既然统一政权,也当制定统一礼仪规范,尤其皇室各项祭祀庆典,当循宗法礼制,区别于民。
大隆建国后,皇室婚仪延续东明时候规范,与贵族、百姓婚仪有所区别。
但诸多不同仅限亲迎礼,一些民间遵循的婚俗,便是宗室婚仪,仍有奉循。
与一般婚礼相类的是,亲迎礼前日,嫁妆过门,由女方择选的全福人“铺房”。
担当这项任务的是三夫人许氏,她是旖景嫡亲婶娘,父母、子女皆全,唯一的瑕疵便是公公过世,于是又在亲朋里择选了三个完全符合“全福”标准的妇人,总共四人,随着“十里红妆”,于五月十一这日,到楚王府铺设毡褥帐幔。
秋月极其兴奋,跑进跑出,把打听来的事在旖景跟前絮叨:“那些富贵之家,最津津乐道地便是妆奁那头进了门,这头未出门,可咱们两家就只隔着一条坊道,达到这点也太容易了,还真是前头进了关睢苑,后头还在绿卿苑。”
一会又进来通报:“五娘,门外头可热闹了,鞭炮齐响,引来了不少百姓围观,还有贵族,骑着马前来看热闹的。”
一忽又入内打趣:“五娘五娘,奴婢去了角门,见三夫人已经回来了,是世子亲自相送呢,世子满面春风,四围不少道贺的人,世子应付自如。”
一窝风地又出去,这回过了两刻才跑了回来,险些在门槛上绊了一跤,小脸更是兴奋得发红:“五娘,听三夫人说,新房布置得可喜庆了,王府里也是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跟去送妆的下人们可得了不少赏赐,个个都喜笑颜开。”
便是随着秋月这一趟一趟,旖景总算才有了几分切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