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也听得意气风发,冷冷笑了一阵,须臾间又担忧起来:“三爷还是管管四郎,一昧就听他大伯的话,窝在书房里头读死书有什么用,咱们公候之家,难道还能好比那些寒门般指望着科举?他已经是监生,正该和权贵家的子弟多来往来往,他倒好,固步自封不说,听说还在国子监同人为了什么策论争执起来,岂不是白白得罪了人家。”
又是唉声叹气:“当初就不该听嫂子的话,给四郎娶了个什么书香门第的媳妇,若搁这会子,秦相还有几个孙女待嫁闺阁呢,未必做不成亲。”
三爷又是一阵埋怨,直斥四郎不长进,儿媳又是个不通转寰的,右丞夫人身边有个得用的婢女,到了年龄想放出来嫁人,那婢女眼界高,瞧不上家奴管事,右丞有回还提了出来,让帮着在外头寻个富裕人家,秦相多大权势,还找不到这样一户人家?无非就是暗示罢了,纳回来给四郎做妾有多合适,偏偏儿媳规矩大,说什么纳别家府上婢女为妾不合礼规,再者她进门不够一年,也没到纳妾的时候,什么书香门第的闺秀,真真是个不知体统的妒妇。
四郎只帮着媳妇说话,竟然敢忤逆父母!
都是得他大伯的挑唆,是非不分的东西,十多年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两夫妻你一声我一句的抱怨,压根不在意这些话全进了香蕊的耳朵。
于是当天,话就传到了建宁候的耳里。
三太太是庶支出身,当年也就带过来四个陪嫁丫鬟,有两个根本就不得用,显然是临嫁时才找来凑数,十五、六岁就打发出去嫁了小厮,又有两个倒是贴身侍候的,尽都被三爷“收入囊中”渐渐也就与三太太成了相互忌防的妻妾关系,再不能信任。
香蕊还是后来调来的三房,本就是候府的家生子,身契捏在候夫人手里,再兼着三房这两位又不是明主,对丫鬟奴婢从来都是呼呼喝喝,打赏少得可怜,建宁候一说要香蕊当耳目,甚至不需要用金银买通。
可笑的是三太太还给香蕊画了个大饼儿,说什么好好侍候忠心事主,将来少不得她的好,意思是要给三爷开脸做了通房,就以为香蕊对她会死心踏地。
别说香蕊压根没有与人做妾的主意,眼看着三爷待那些姨娘,新鲜劲一过,丢在一旁死活不问,三太太虽还算贤良并不多妒,不会阴谋害人性命,可实在狭隘孤寒,姨娘的月例银都克扣着不发,公中按例发的四季衣裳也被“截流”眼下还活着没病死那两个,可怜沦落至衣无二件的境地,还不如候夫人身边一个三等丫鬟光鲜。
若为此就死心踏地,脑子是被水煮了吧。
又说建宁候,听了三爷的话气得目瞪口呆,尤其那些“千刀万剐”“痛打落水狗”的恶语,这哪还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简直就是生死不容的对头,他可不以为三爷只是嘴上发狠,当了几十年的兄弟同住屋檐下,彼此性情也都清楚,三爷自私阴毒、睚眦必报建宁候早有领教。
当初太夫人身边有个侍女,一早是准了给四爷,哪知被三爷看中了眼,求了许多回,无奈那侍女本身不愿,太夫人到底顾及许多年的情份,也不愿强迫了贴身丫鬟,只这情形,再给四爷当然不再合适。
于是就把那侍女指了个管事,放出去备嫁。
三爷便恨上了侍女不知好歹,跳着脚的发誓要让她不得好死。
那时三爷年才及冠,太夫人与建宁候且以为他争强好胜一时觉得没脸才嘴上发狠,并没上心。
哪知三爷竟真闯去了侍女私家,把人掳了出来,欺凌侮辱一番,坏了人清白。
太夫人气得个绝倒,见侍女要寻死,生怕张扬出去于家声不利,到底还是趁了三爷的愿,把侍女给了他。
没过多久就被三爷捏了个把柄,大冷天儿的罚着在院里跪冰盆,侍女到底受了寒,病得起不来身还被三爷着人抬去庄子里头,喝令不让请医,生生病死了。
太夫人与建宁候知情时,侍女已经被卷席子裹着扔到乱葬坑。
建宁候自此对这兄弟灰心丧意,连个婢女都不放过,如此心胸,还指望他将来能成大器,为家族繁荣助一臂之力?
不过从前三爷到底还能做到“兄友弟恭”至少在家人亲族面前不会这般跋扈蛮横,建宁候哪能想到三爷竟对他这个长兄心怀怨恨,都到了恨不能千刀万剐的地步。
看来三爷这回是笃信有黄陶撑腰,攀附上秦相与四皇子为靠,又认为江月嫁入宗室风光显赫,彻底地有恃无恐,再不愿忍辱吞声。
此隐患必成大祸!
建宁候也是重重一拳头擂向几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