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这话音才落,就听“咣当”一声。
隔着百宝架的空隙望出去,却见一个丫鬟呆怔炕沿,刚才还其乐融融的场景也瞬息沉静,个个看着黄氏,似乎都有些不能置信。
茶盏碎在地上。
却原来是刚才七娘缠着苏涟混闹,一不留神胳膊肘子碰着了正准备给黄氏捧茶过来的丫鬟,那丫鬟一个趄趔,茶水一晃,溅出少许湿了黄氏的裙子,哪知就挨了重重一个巴掌挥来,没打着脸,正中手臂,于是杯盏坠地。
众人从没见过黄氏发火,愣怔当场。
那丫鬟是第一个清醒过来,连忙跪地求饶。
许氏才忙转寰:“哎呀,可是烫着了嫂子。”一边责备丫鬟:“怎么这么不当心。”一边又嗔怪七娘:“就你调皮,没个消停的时候,还不快与大伯母道歉。”
黄氏也清醒过来,涨红了脸起身,下意识间先睨了一眼百宝槅后,正遇大长公主淡然却威厉的眼神,连忙扶住正欲屈膝陪礼的七娘:“不碍事,我也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间”终究难以自圆其说方才不小心泄露的“凶悍”讪讪地抖了抖裙子:“我先去更衣,七丫头别介意,是大伯母失手。”又阻止了旖辰的跟随,向老王妃告了失礼,带着丫鬟匆匆忙忙地离开。
当三两步下了石阶,黄氏听见身后的屋子里又渐有了谈笑,夹杂着许氏温和的嗓音“起来吧,今后小心当差,别毛手毛脚”黄氏到底忍不住眸底一抹阴戾渐渐布满眼睛。
她刚才的确是因为一时走神,仓促间瞧见一个人向她扑来,感觉膝上一湿,没摁捺住下意识的“反击”。
这段日子黄氏的心情大起大落,经历的跌荡起伏,自然是旖景仅靠琢磨无法揣透的复杂。
月初,听说江月新嫁闹事,最终大败收场,黄氏尚还稍有郁怀。
倒不是她对江月有多疼惜,对于这个侄女,她从来都是利用而已。
江月很有几分沉府,黄氏起初对她“寄予厚望”想着若说对手,晚辈亲戚间大概也只有江月能与旖景堪当。
哪知江月这般草率,以致出师不利。
黄氏到底掌了多年中馈,手上还有耳目,又有小谢氏同谋,对楚王府发生的事自然比外人更加了解,当知其中因由,黄氏沮丧之余,唯一的庆幸是候府太夫人与大长公主之间总算生隙。
一旦有了利益冲突,所谓姻亲情份薄如蝉纱。
太夫人受了折辱黄氏终究是兴灾乐祸的。
不过多久,又听说三爷被打致残,黄氏更是冷笑不已。
她虽想不透彻真凶是谁,总归觉得事情不像表面那般简单,秦右丞既有意与三爷“交好”又怎会纵容得亲信下这般狠手,背后定有人借机为祸。
太夫人最疼的可就是这个儿子,当年为了三爷,不知对胞兄多少打骂刁难,总算咎由自取、恶有恶报。
可紧跟着二爷的人就找上了蓝嬷嬷,告之廖表哥破产。
黄氏的好心情顿时扑灭,焦灼不已,准备依二爷所说伸出援手,可是她因为谨慎太过,兼着大长公主多年来虽不管内务,多半有杨嬷嬷监管着,她从不敢打公国府财物的主意,也没有那样的意识。
她是正妻,一家主母,国公府的资财总有一日尽在掌握,何必贪图小利冒着风险私昧。
只恨嫡母苛刻,当年那些陪嫁看着丰厚,田产商铺却多是寒薄偏僻所在,苦心经营多年,也就刚好能维持个收支平衡。
压箱银没有轻动的道理,胞兄已被除族,名份上已经与她无关,虽是她的嫁妆,却没有底气资助一个“外人”。
只能打田产宅铺的主意。
她让蓝嬷嬷通知管事们寻买主。
哪知蓝嬷嬷却又苦劝:“夫人,虽国公爷从不过问您的嫁妆,可国公府终究还留着当年的嫁妆单子,眼看着六娘已经十四,过不久就要及笄紧接就到议亲,您把这些都给了二爷将来六娘与三郎婚嫁又当如何?”
黄氏尚且不以为意:“哥哥现在急用,我能置之不顾?等他缓过这段,还会眼看着我亏空?再者六娘与三郎也是国公爷的亲骨肉,国公府的嫡女嫡子,婚嫁难道就能厚此薄彼?我那嫁妆本就拿不出手”
“夫人,再怎么说,您也是六娘与三郎的生母,再者世子兄妹婚嫁,众人都知除了公中,是国公爷与大长公主私下补己,您的嫁妆可没有动,若六娘嫁人,当母亲的再没体己可说不过去,都得议论您孤寒,受那心怀恶意者挑拨,怕是连六娘也不定会有芥蒂。”
黄氏虽有犹豫,却依然顾及胞兄,一方面是为着唯一的血缘亲情,另一方面她也清楚,将来能够倚仗之人,除了黄陶与廖表哥再无其他,三郎要夺爵,黄陶是唯一的希望。
毕竟以她的处境,眼下莫说不敢冲苏荇下手,就算有这孤注一掷的胆量,也实在没有机会。
苏荇不死,三郎哪有半点希望?
遂拿定主意,交待蓝嬷嬷不需多言,立即着手操办。
哪知一贯听命行事的蓝嬷嬷这回却“违逆”主人,坚决跪求黄氏收回成命,主仆俩坚持了好一阵,蓝嬷嬷见黄氏执意而为,心急如焚下竟脱口而出“二爷心狠手辣,实在靠不住,夫人三思,不能不给自己留后路”的话。
蓝嬷嬷如此坚持,当然是因为黄氏小心太过,就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