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梁征盛三十二年五月初七,睿英王时袭龙山大君,经浩靖大捷,于此日设宴邀臣属共庆,宴时,众邑公贵族为赏功封邑及效行科举等新政颇多争议,赞者多为旧贵,而胡、庆二氏邑候与众见对恃,争执不下。后,引发党促一案,致大小旧贵与两姓王族矛盾激发,同月十一,召三盟政会,以多胜寡否决赏功封邑之政,众贵不服,联名上奏君上执王权、废政会,并严惩竣江公处斩首之刑。“仲夏君府宴”实为废除三姓执政之端,庆、胡二氏败落之始。
以上便是后世史书对大君府五月这场宴庆的简要记,而要说这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得先请看官注意大君府浣衣房的一个粗使婢女。
大京的五月,阳光已经很有几分力度了,上昼辰正,四围已是金灿灿的一片,也许在转廊里闲坐或者花荫下慢步依然不觉炎热,可对一大早就得忙着提水浣衣的仆妇而言,纵使将衣袖挽至半肘,脑门上也渗出了薄薄一层热汗。
一个灰衣婢女正将洗好的衣裙搭在竹架上,便听浣衣房的管事詹嬷嬷那粗壮的嗓门:“哟,这不是夏柯姑娘么?怎么亲自拿了衣裳过来,那些小丫鬟都躲懒了不成?”灰衣婢一听“夏柯”两字,眉棱不禁一动,那纤指拨开竹架上的长裙一角,张望出去,当看清来人,唇角更是狠狠一颤。
夏柯全没留意自己正在被人窥视,只将手里的提篮交给詹嬷嬷:“今日府里有宴,绿卿苑的小丫鬟都被征调了去,我才过来跑腿,这是我与盘儿的衣裙,有劳嬷嬷。”
灰衣婢目送着夏柯的背影出了院门,这才陪着笑上前:“嬷嬷,那姐姐生得真好看,可是殿下身边当值?”
这话似乎表明了灰衣婢是才刚入府,对人事不熟。
詹嬷嬷嗓门虽大实际却是和气人,再者这灰衣婢虽是新人,却是个嘴巧口甜的,往常也会来事,詹嬷嬷对她甚是照顾,便说道:“是夫人跟前的人。”
“夫人?不是说大君还未大婚么?”
詹嬷嬷压低了声:“总之是大君之令,把绿卿苑的主子称为夫人,咱们这些奴婢可不能计较太多,仔细祸从口出。”
灰衣婢还想细问,詹嬷嬷却已经转了身,把那提篮交给一旁的妇人,那是她的儿媳:“夏柯与盘儿姑娘不比常人,可得仔细着些,衣裳你立马洗净,守着晒干后送去绿卿苑。”灰衣婢磨磨蹭蹭地走去一旁,搬了张小杌子坐在与她同居一室的丫鬟身边,帮手净衣,一边用胳膊肘碰了碰同室:“你可见过夫人?”
“我哪有那福气,不过我倒是听说过夫人生得十分美貌,肖似大隆一位世子妃,据说大君从前对世子妃心怀倾慕,故而才这么宠爱夫人。”“同室”埋着头低声说道,并没留意灰衣婢骤变的神色,以及眼睛里暗暗的计较。
詹嬷嬷正瞧着儿媳挽着袖子悉心对待夏柯送来的衣裙,就听见一声“詹嫂子可在?”,她一回头,登即又是满面殷勤,于是嗓门就更粗壮了几分:“内管事,您怎么有空来这儿?”
内管事今日当然是不得空的,无奈大君担心内宅原本侍候的仆妇口风不紧,把夫人产女的话泄漏给宾客,让她把原来的“班子”齐集一个跨院暂时隔离一日,这么一来,就得另外调一大帮人进来使唤,她忙了两、三天,总算是调齐了人手,哪知昨晚,两个丫鬟贪嘴吃坏了肚子,今日竟下不得床,内管事一时间实在找不到人手顶替,想着大君这回征讨六郡,带了数十个北原奴婢归来,其中似乎有些年轻貌美堪能抛头露面待客的,暂时安排在浣衣、洒扫等处,内管事可巧经过这跨院,顺脚就来要人。
詹嬷嬷一听是这情由,当即就想到了与她关系不错的灰衣婢,把人叫了过来:“这丫头唤做雪莲,管事瞧瞧可还合适?”
内管事打量了一回面前的丫鬟,见她个头高挑纤细腰腰,模样的确生得周正,那气度看着也不像干粗活的,又问了几句话,见雪莲答得规矩,就更满意了几分:“今日可得仔细着些,若是差使当好了,少不得赏。”
便把人带了去内宅。
这些丫鬟不过也就负责端茶递水,或者跑腿传话的琐碎事,内管事把雪莲转身交给了具体负责人,又忙起别的事务。
又说西梁请宴,虽说不依男女分席那套,大多是一家子无论男宾女眷坐在一列,夫妻同席,往后是子女,可宾客们不可能踩着入宴的点到,也还得预先安排逛逛园子,在亭台厅榭里布下茶水瓜果款待,到底男女有别,话题会有不同,男宾们大多聚在一处,女眷们也自有交好相熟的寒喧闲谈,并不存在男女老少坐在一堆,你说你的国政军事我说我的衣裳首饰,也就是说入宴之前,男女还是分开两处的,但不似大隆那般严格,有前院后宅之分。
及到辰正刚过一刻,没想到就有宾客率先登门。
来者是庆氏族人,澜江公与春江君父子,还有包括吉玉在内的女眷。
这行人之所以赶得了个大早,当然是家主澜江公的决断自从浩靖大捷的喜讯传抵大京,澜江公无比震惊于大君的手段能力,促成联姻的决心越发坚定不移,可他几经试探,西梁王就是不松口,澜江公也明白君上是要撮合金元与大君,西梁虽奉行三姓执政,但政会只能干涉国政,还不可能强迫大君娶妻的事务,澜江公一时也没了别的法子,这才把主意打到自家夫人月氏头上,这位是王后的嫡亲侄女,有她出面,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