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喜也。可刘振声并未表现出任何惊喜之色。先给少帅请安。又淡淡道:“五师弟何时到的。”
陈子锟说:“我上午刚到。一别八年。想不到在这里遇到大师兄。”
张学良笑道:“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认识。刘师傅是我父亲请來做教头的。我们兄弟几个都跟他学国术。不如这几天就让刘师傅陪你到处走走。顺便叙叙旧。”
陈子锟正要说好。刘振声却道:“总司令。我正要请辞回乡。还望答允。”
张学良愣了:“刘师傅。这话从何说起。莫非下面人慢待了你。”
刘振声道:“我到东北本为传播精武精神。承蒙老帅看得起。高薪聘为帅府教头。如今老帅已经驾鹤西游。少爷们的国术也已出师。我该走了。切勿相留。再会。”
说罢竟然转身就走。张学良知道他的脾气。知道留不住。赶紧让高粱秆封一千大洋作为仪程。叹息道:“刘师傅真乃世外高人也。罢了。我带你去见一位熟人。”
随即拉着陈子锟來到西院某处。一间屋外挂着“孙联帅办公室”的木牌。竟然是孙传芳的住处兼办公地点。可怜昔日显赫一时的五省联帅。今日却只有一间屋容身。
孙传芳正在屋里看公文。见陈子锟來访急忙相迎。谈起局势不免又是一阵唏嘘。不过从孙的言谈中听出。他是反对东北易帜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寒暄几句陈子锟便告辞了。
这一日。张学良亲自陪着陈子锟在奉天城到处游逛。参观了清故宫。视察了奉天兵工厂和北大营。以及张氏父子办的东北大学。此行陈子锟颇受触动。奉天方面的实力太强大了。而且软硬兼备。武有兵工厂。文有自己培养的兵工厂。更有辽阔的黑土地和极其丰富的自然资源。反观自己的江东省。简直一穷二白。
晚上。张学良设宴款待陈子锟。夫人于凤至作陪。宴饮之后照例是牌局。陈子锟舍命陪君子。足足打了一夜。凌晨时分才散场各自睡去。
陈子锟就下榻在帅府大青楼二楼客房内。迷迷糊糊睡到上午。忽听一阵噪杂。蹬蹬蹬上楼梯的声音。还有卫士低声下气的劝告。接着是一个大嗓门响起:“少帅。我是杨宇霆。快起來。有公事。”
等了一会不开门。杨宇霆居然开始踹门。卫士们在旁也不敢阻拦。陈子锟打开一条门缝悄悄窥视。看张学良如何应对。
张学良穿着睡衣出來。杨宇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老帅在世可不这样。混帐东西。就你这样。东北的事能干好吗。”
张学良当即顶道:“我干不了你干。”
杨宇霆一愣。语气略微和缓:“少帅。我对你们老张家的忠心日月可鉴。你这样颓废。让我怎么向九泉之下的老帅交代。”
张学良也收敛了怒气。道:“这么着急有什么事。”
杨宇霆道:“我听说南边蒋中正有使者來。如何不通知我。”
张学良反问:“我也听说南边唐生智白崇禧均派了使者來。为何不通知我这个东三省保安总司令。”
杨宇霆道:“这些事情我处理就好了。反正你也拿不出个主意來。回头让蒋介石的代表到我办公室來一趟。”言罢拂袖而去。
等杨宇霆走了。陈子锟才出來询问。张学良脸色如常道:“邻葛就是这个脾气。老帅在的时候把他惯坏了。不过东北军政大事。离了他真不行。让昆吾兄见笑了。”
陈子锟道:“那我是不是要去见他。”
张学良道:“不用。你继续玩你的。杨宇霆又不是东北的当家人。见他作甚。”
陈子锟作为蒋介石的私人代表到奉天來。表面上是促成统一易帜之事。实际上却是笼络张学良归顺南京政府。要知道这国民政府可不是铁板一块。汪精卫冯玉祥李宗仁阎锡山。哪个不是自成一系。奉系势力甚大。倒向哪一方。哪一方就稳赢。所以这才是他的第一要务。
私下里打探情况。得知老帅留下的这帮托孤大臣里。唯有杨宇霆是反对统一的。他和孙传芳意见相同。依然想保持东北割据局面。伺机而动。再入山海关。再加上平时对张学良颐指气使。人前人后不是阿斗就是少帅。少帅这个词儿是张学良最厌恶的。对杨宇霆可谓忍耐到了极限。可他毕竟年少。刚继承大统。胆子还是不够大。不敢对杨宇霆做什么。
1928年底的几个月。各方面都在努力。蒋介石派张群到日本东京拜访田中首相。承诺维持东北现状。不损害日方利益;英美发表声明。满洲为中国领土。否认日本在东北的特别权利。张学良亦派代表赴日贺天皇加冕。继续商讨易帜。终于获得日方谅解。不再反对。
十二月二十九日。张学良在奉天通电全国。东北三省及热河易帜。当天在奉天省礼堂举行东北易帜宣誓典礼。红黄蓝白黑五色旗缓缓降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鲜艳的青天白日旗。
同一时刻。青天白日旗在奉天全省各处。在吉林。在黑龙江。在热河。在中国东北白山黑水的每一个城市。每一座军营。每一所学校。冉冉升起。
中华民国。历经十八年战乱。终于宣告统一。
陈子锟作为国民政府的代表。参加了典礼。望着国旗冉冉升起。他捋了捋已经颇有古风的长髯。自言自语道:“胡子啊胡子。自五卅流起。到今天终于可以剪了。”
待典礼完成后。陈子锟即回帅府让剃头匠把自己的胡子剪了。剃头匠惋惜道:“好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