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天无绝人之路。陈子锟和赵子铭沒有任何犹豫。跟着少年前行几十步。拨开一堆杂草。但见悬崖边垂着条老藤。乌黑油亮。坚韧无比。一直延伸到万丈深渊的雾霭中去。
少年二话不说。抓起藤条就滑了下去。赵子铭紧跟着下去。陈子锟在悬崖边警戒片刻。日本兵被神出鬼沒的狙击手打得不敢冒头。那有时间管他们。于是他也一纵身抓住老藤滑了下去。
老藤足有十余丈长。牢牢扒在峭壁上。赵子铭但见眼前云雾蒙蒙。不禁傻眼。一不留神。别在腰间的驳壳枪掉了下去。连个影子都不见。再看下面。少年已经松开老藤。稳稳落在峭壁的一条凸出石沿上。仅有一巴掌宽的石沿走山羊还行。走人纯粹是天方夜谭。
“跟着我走。别往下看。”少年仰头道。
赵子铭随他爹。从小争强好胜。再加上有练武的底子。下盘扎实。攀着岩壁倒也走的平稳。一步步跟着少年向下慢慢挪动。再看上面。陈子锟也下來了。步伐比他还要稳健一些。到底是跟着夏小青学过轻功心法。练过梅花桩。走这种绝壁道路小菜一碟。
慢慢的。终于到了谷底。下面溪流淙淙。风景如画。少年将背在后面的火铳拽到胸前。道:“咱们走。”
陈子锟认出这孩子是当年自己选拔的奥运选手程石的孩子栓柱。便道:“柱子。不等你爹他们了。”
栓柱道:“俺爹自己会回來。”
赵子铭奇道:“就你爹一个。沒别人。”
栓柱道:“嗯。还有虎子。是俺家养的猎狼。”
赵子铭直挠头。这都哪跟哪啊。刚才那一阵伏击。沒有四五个人配合打不出那样的气势。竟然只有一个人。还猎狼。那是什么玩意。从來只听说过猎狗啊。
……
悬崖上。冷枪还在继续。狙击手似乎发了善心。在击毙了所有军官和军曹之外。对剩下的二等兵们开恩留情。不再爆头。只打腿。每一枪都有人捂着腿栽倒。惨叫不已。士兵们疯狂的开枪为自己壮胆。有人受不了战友不断在眼前阵亡的刺激。凄厉的嚎叫起來。群山传來阵阵回声。这里是距离县城几十里远的深山。谁也救不了这一小队孤军。
日军开始退却。拖着伤兵跌跌撞撞往回走。那个恐怖的神枪手依然追着他们打。不过枪声和以前不同了。变成熟悉的三八式步枪的枪声。这家伙一定是捡了阵亡者的武器。用日本人的枪來杀日本人。实在可恶。
一直打到傍晚。四十名日军中。十人阵亡。二十一人重伤。九人轻伤。才只走了几百步远。距离下山还有漫长的道路。
月朗星稀。残存的日本兵们看着惨白的月亮。听着战友的呻吟。远处山上传來野狼的嚎叫。不禁瑟瑟发抖。一个年轻的家伙流着泪说:“好想念妈妈做的饭团啊。”
不远处。已经悄悄伸出的枪管又缩了回去。
“虎子。走。”猎户程石拍了拍身边猎狼的脑袋。
一头体型巨大相貌狰狞的野狼冷峻无比的用一双绿色的眼睛看了看围着篝火的日本兵。安静的起身跟着主人走了。
程石肩上背着七支三八大盖。一支温彻斯特猎枪。那还是当年陈子锟送给他的礼物。猎枪子弹需进口。县城根本买不到。每年陈子锟都派人送三五百发子弹到县里。程石也不白要。每回都用狐狸皮狼皮熊掌野猪之类的猎物换取。两人在柏林奥运会后虽然未曾见面。但友谊一直以这种方式延续着。
程家寨位于大青山深处。虎跳涧后面。沒有向导领路根本找不到。陈子锟和赵子铭跟着栓柱一路跋涉。终于到了村里。把两位客人引进自己家里。村里难得有外人來访。一群人围在门口看热闹。有几个老头还认识陈子锟。和他亲热的打着招呼。栓柱娘忙着烧火做饭。山里沒啥好吃的。就是野味管够。墙上挂着熏野猪肉。墙角摆着苞谷酿的烈酒。
不大工夫。程石回來了。足足扛回來十二支步枪。三条串满子弹匣的皮带。村里后生呼啦一下围了上去。一个个眼睛都发光。这么多崭新的快枪。可是花钱都买不來的。
程石把枪往地上一丢。告诉几个后生什么山上某处还有几十条枪。你们去取來。后生们兴奋的去了。他这才健步进家。呵呵笑道:“招呼不周。还望陈将军海涵。”
陈子锟起身拱手。一躬到底:“多谢程兄弟救命之恩。”
程石道:“哪里话。倭寇入侵。中国子民自当杀敌报国。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话说。这日本人都打到大青山了。咱们打败了。”
陈子锟道:“岂止是打败。简直是惨败。我数万精兵。打到今天就剩几十个人了。可就算只剩下一个。也得和小鬼子拼到底。”
程石道:“说的好。孩他娘。烧一只山鸡。我陪陈将军喝一盅。”又将桌上的野猪肉撤掉。道:“宁吃飞禽二两。不吃走肉半斤。尝尝大青山的野山鸡。就是这酒差点。比不得县城的好酒。呵呵。莫笑农家腊酒浑。对了。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赵子铭抱拳道:“我姓赵。赵子铭。北泰铁路工人出身。跟着俺叔打日本。”
陈子锟补充道:“子铭是铁路工人抗日联军的司令。年轻有为的很。”
程石肃然起敬:“原來是赵司令。失敬失敬。”
赵子铭有些不好意思。好在火塘里烈火熊熊。看不出脸红。
三人喝了一碗酒。程石问道:“这倭寇怎么都打进大青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