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不见天日的斗室里,那天之后,一直没有人再来。
有一次,曾华打晕了送饭的守卫,试图逃跑,但一只脚还没踏出门口便被‘鬼面’拧断了脖子,原来‘鬼面’一直守在门外,莫盈看着躺在地上曾华,慢慢转过脸去。
尊严算什么?人格算什么?
生命在这里是何等脆弱,脆弱到不盈一折。
日子继续一天一天地过,除了一日三餐和洗澡倒水,守卫不会进来打搅。顶窗被封死了,就留了几个通风小口,生活用品虽简单但不短缺,衣服也天天换新的,莫盈几乎忘了今夕何夕,只能大约推算出自己在这里呆了将近一个月,而任何人,在这种时间犹如静止的囚牢里呆上一个月,精神都会陷入异常的焦虑,即使冷静如莫盈,在曾华死了之后,从一开始的冷静渐渐转为麻木,再由麻木陷入一种无法名状的烦躁状态,在勉强坚持了三天后,终于情绪失控。
莫盈绝了一天食,‘鬼面’就亲自过来了,将重做的饭菜放在桌上,端着一只碗,坐在莫盈床边,莫盈伸手打翻了碗,撑着床沿大声叫道:“这种成日提心吊胆生不如死的囚犯日子我不想过了!要么让我出去!要么你们现在就杀了我!”
‘鬼面’一声不响地拾起摔成两半的碗,收拾了地上的饭菜,起身出去了,不一忽儿又端着一碗面条回来,放在桌上,跟着指一指椅子,示意莫盈坐,然后做了一个吃面的动作。
他是在劝她吃饭。
莫盈凝视‘鬼面’,问道:“是你杀了莫小棉?”
‘鬼面’迟疑一下,点点头。
“你既然杀了我妈妈,又何必管我死活?你该连我一起杀掉,以绝后患。”
‘鬼面’这次却马上摇头,喉咙里咯咯响,却又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
莫盈看桩鬼面’半晌,唇角蓦地绽开一抹笑容,抬脚挪到‘鬼面’身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咬字:“你舍不得我,对不对?绘里哥哥。”‘鬼面’突然浑身一颤,一把抓住了莫盈的胳膊,莫盈顺势一倒,便侧身坐在了‘鬼面’的怀里。
“我不怪你。”莫盈搂着‘鬼面’的脖子,吐气如兰:“我妈妈是我唯一的亲人,她虽是死在你的手上,但下命令要她死的并不是你。。。我知道,是紫衣哥哥要她死,对不对?紫衣哥哥一直记恨妈妈带我离开京都,离开他。”‘鬼面’犹豫了一会儿,缓慢地点了一下头。莫盈的唇畔贴着‘鬼面’的耳鬓,幽幽道:“绘里哥哥,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好的,要是紫衣哥哥欺负我,你会帮我么?”‘鬼面’先是慌忙摇头,然后又使劲点头。莫盈微笑道:“你是说他不会欺负我?可是他明明就想欺负我,只不过他现在忙着对付别人,一时没空管我罢了。”‘鬼面’喉咙嗬嗬嗬,莫盈的手指抚上‘鬼面’的面具:“当年。。。伤口很疼吧?让我看看,好不好?”‘鬼面’‘嚯’地站起来,莫盈毫无准备,‘呀’一声往地下滚去,所幸‘鬼面’出手如电,及时张臂捞起莫盈,将她抱在怀里。
孰料,莫盈趁机反手一抓,竟将面具揭了下来。
门外站岗的两个小兵只听得里头一声惨叫,急忙冲进去,然而下一秒便被扔出来,撞在墙上没了呼吸。
“拿他们出气做什么?”牢里,莫盈看着俯首捂脸的男人,道:“男子汉大丈夫,抬起头来!”
“你见惯了俊美公子、英气少年,如何还能见得像我这样的丑怪?”‘鬼面’缓缓开口,嗓音难听得无法形容,简直比破锣还不如,纵使莫盈已有心理准备,仍免不得蹙眉,正逢‘鬼面’抬起头来,见得这一幕,立马又低下头去,语气落寞:“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嫌弃我的。”
“对我而言,男人都一样。”莫盈缓缓道:“得不到的时候特别想要,失去的时候又特别不舍,在一起的时候总爱隐瞒欺骗。。。绘里哥哥,我不是一个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即使世上只剩我一个,我也能好好活下去,我现在没有什么其他牵挂,白静江也好穆世勋也罢,他们与紫衣哥哥之间的恩怨就让他们男人自行了断,我一个弱女子瞎掺和什么呢?我受的苦,难道还不够多吗?”
‘鬼面’怔怔地听着,问道:“你当真已经不再爱白静江了?紫衣说,白静江不死,你一辈子心里都会有他。”
“紫衣哥哥错了,白静江若真死了,我才会一辈子心里有他,因为逝去的人带走了不好的回忆,再想起来的时候,便想着美好的时光,只会更不容易忘记。。。相反,若是他没死,时间一长,以前的种种,自然就淡了。”莫盈长长叹口气,道:“我现在就想找一个可靠的人,携手相伴,平凡度日,我不求他大富大贵、容貌出众,他甚至可以是任何一个凡夫俗子,只要他真心尊重我疼惜我,余生善待我照顾我,就够了。”
‘鬼面’盯着莫盈半晌,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莫盈蹲下,直视眼前这张刀疤遍布的狰狞面孔,柔声道:“绘里哥哥,你不忍心看我受苦的,对么?如果你还是当年那个为了救我不惜一切的绘里哥哥,你绝不会让我死在这里的,是不是?”‘鬼面’闻言重重点头。莫盈微笑道:“那么我希望紫衣哥哥杀我的时候,你一定要救我。”
‘鬼面’摇头道:“他不会的,他答应过我的。”莫盈仍然微笑:“他是答应过你,但是他没有答应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