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楚云飞的父亲身负重伤性命垂危,秦氏急火攻心病倒,就连丈夫临死前最后一面也未曾见到,而那个时候,楚云飞也不过五六岁而已。
明玉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伤痛,她的生母傅姨娘因病去世时,她也才五六岁而已。她亲眼目睹生母慢慢地闭上眼睛。只是,傅姨娘没了,她还有明菲、还有四太太。那时候,明菲几乎夜夜陪着她,等傅姨娘热孝满了之后,她便从原来的小院子搬去了四太太正屋后面的小跨院。
“过继一事在父亲出事前就提到,如今回想,大概那时候父亲和祖父已经预料到后来的事。大伯父、大伯母不敢答应,倒也情有可原,我心里并没有怨他们……”
楚云飞的声音低沉沙哑,神情尚算平和,可说了这一句之后,他脸色徒然冷下来,“父亲临死时执意毁了过继文书,亦是明白了大伯母和大伯父的担忧,只望大伯父、大伯母能在力所能及之下保全我和母亲。但就在父亲葬礼结束之后,他们……”
楚云飞眸子里蹦出来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周围的空气,明玉心头一紧,本能地伸出双手去抱住楚云飞放在膝盖上握紧的拳头,安慰的话已不知如何去说。
“母亲并不晓得那文书已毁,我仍旧记在她的名下,她一直以为这不过是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好意,在家里用我原来的名字。一旦出了事,即可保住我的命,又圆了她儿子仍在膝下承欢……也因为这个缘故,她也不曾提及当初过继的话……”
丧夫又失子,还整日惶惶不安度日,那样的痛苦只怕没有那个人能轻易承受下来。明玉心里明白,楚云飞没有将实话告诉秦氏,也是不想秦氏在那个绝望的时候再添一层冰霜。可那个时候的楚云飞分明还是一个孩子,公公葬礼完毕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没说,但想也不用想就明白绝非什么好事!
明玉唯一能肯定的是,之后发生了什么,楚云飞同样瞒着母亲秦氏,是不想让她觉得亲人都无法依靠,处于更加孤立无援的境地从而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这个高大的男人,用他当初尚且单薄的肩膀承受住了一切,让明玉心头泛起一阵揪心的疼惜,松开他的手,转而拥抱住他。怨自己竟然只能这样去安慰他,可却迎上楚云飞投过来歉然的目光:“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明玉用力地摇了摇头,目光中尽是心疼,道:“母亲有你这样的儿子是母亲的福气,而我能嫁给你做你的妻子,是我的福气,我和母亲都是有福气的人,所以无论以后如何,我们都不会觉得苦。可若是没有了你,我们的福气便没了。云飞,你要答应我,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抛下我和母亲。”
明玉第一次这般亲昵地叫他,让他紧绷的身子慢慢松懈下来,屋里的沉重的气氛逐渐散去。楚云飞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女人,面部和目光慢慢柔和下来,明玉心疼的只是他的过去,而未来,明玉是完全信任依赖他。
楚云飞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却藏着沉甸甸的承诺:“你放心,我不会做自己没把握的事!”
明玉轻轻点了点下巴,这一点她是知道的,而这一刻她更觉自己何其有幸,成为这个男人的妻子。
灯光柔和,明玉伏在楚云飞怀里,听着他节奏分明的心跳声,胸膛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她觉得很满足。
屋里很安静,楚云飞的声音隔了半晌才有响起:“等我的事结束之后,咱们寻个好地方买一座宅子搬出去吧!”
明玉毫不犹豫,点点头道:“好啊。”
楚云飞嘴角弯起一抹笑,之前的沉重一扫而空,甚有兴致地和明玉商议起买宅子的事来:“你喜欢什么样的宅子?不过咱们家目前人不多,我手里也没多少钱,只怕是住不起这样宽大的宅子了。”
“要那样宽敞做什么?住得下就好了。住的地方小一些,我每日去母亲屋里,也就不用走这样远了。挤在一处反而显得热闹……”
“可孩子们大了,也要有自己单独的院子,太小了到时候安置起来也麻烦……”
扯那样远?明玉不由暗暗地嘀咕,孩子眼下还不晓得在什么地方呢?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平坦的腹部,楚云飞很希望有孩子吧?可她的肚子却不争气。
明玉哀叹了一声,一抬头便对上楚云飞深邃的眸子,眸子里暗流涌动,这个前兆明玉再明白不过,顿觉双颊火辣辣的,仿佛楚云飞生了一双透视眼,而她根本就无处可藏。
楚云飞弯起嘴角笑问:“要不要先喝几杯酒?”
酒?明玉急忙摇头,艰难地辩解:“酒吃多了伤身,还是不要吃才好。”
“也对,依稀记得有人说过,吃了酒对孩子不好。”说罢长身玉立,明玉还完全没有留意到,已被他轻轻松松抱起。
尚且在正月里,虽过了元宵节,街上仍旧时不时隐隐约约传来零星爆竹声,阮氏蹙着眉头,烦躁地道:“已过了年节,竟然还有人家放爆竹!这三根半夜的,还要不要人睡了?”
正在床边看着丫头们整理床榻的嬷嬷闻言,低头琢磨片刻朝离她最近的丫头道:“去看看大爷怎么还没回来?”
那丫头福福身自去,身下两位大丫头将被褥整理妥当,便也轻手轻脚退出去。
阮氏放下手里的茶碗,颇为气恼地道:“既然当初是他们提出来的,过继的文书这些都齐全了,为什么老爷和夫人就没顺理成章地应下?那文书留到今日,还不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