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秋拿背包当抱枕,挤在稻草被窝里取暖。天又冷,赶了一天的路也困,这一晚上经历下来的事情,模模糊糊在睡梦里迷了神。等到惊醒时,才过没半个时辰,却听到爹和娘在那里轻声说着话。
“孩子娘,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丈人。丈人就你这一个女儿,你哥哥也去了姑苏城当掌柜成家立业。哎,丈人到死都盼着我给你挣个官夫人回来当当。可……哎,因着娘硬取了我的束?钱,消了我的县学,我连童子试的最后一场都没能考完。也怪我娘心气高,非得贴了大钱把四妹嫁到城里去。要不是二姐小时候没了,娘也不会这种宠着四妹,如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境况。看家里这日子仍是这么过,四妹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苦了孩子娘你,如今跟着我又回来受气受苦。”
叶氏拢着时瑞,怕他又冻伤了,停了片刻,轻轻说道:“他爹,你说的什么话。我也没想过要当什么官夫人,不过是我爹有个秀才的身份,想着让你能给我个好日子过。这十几年,我过的很好,孩子们也听话,你也好好的。我想着,日子总会变好的。如今,言?看着有出息,咱就把精力放到言?身上,也别去理那些闲话,不过都是家长里短,日子都是这么过的。”
朝秋这下子明白了,她一直忽略了一点,想当然地以为爹识字明理,都是爹自己有本事。这古代,没点基础,谁能识几个字?原来是楚高氏为着把女儿嫁到城里去,硬拿了束?,毁了爹的前途。
这,天底下还有这么傻的亲娘啊。
贴了女儿,又赔了一个官老爷老夫人的享福命。
朝秋心底里不由地气上了楚高氏,这人贪可以,怎么可以事理不分。
朝秋抬起眼皮,看看这漏了一半的茅草屋顶,身上盖的还是爹去隔壁家买来的干稻草填芯的被子,再想到这家里头似乎没一个顺心的和气,爷爷也没什么主张,心里幽幽的,嘴巴里也苦苦的。抱紧了娘给她做的背包,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凉了的心稍微暖起来。
这里头可都是她的宝贝,如今看这个情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家有田有地能够种起来。
身边的言?被朝秋几不可查的动作醒了过来,以为朝秋冷,想了想,便碰了碰朝秋的手指,果然是冰冰凉凉的。言?也不再想什么,直接轻轻包住了朝秋的小手,靠着自己手心的温度暖着,眼皮愈来愈重,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朝秋被一阵嚷嚷声给吵醒了。
“哎哟,我们这彩翠就活该是丫鬟的命啊,大清早起来就给人家小姐烧火烧粥的,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哪一口不是我们操心做的,这大冷天的看我们彩翠的手,啧啧,都冻得这么红。这人家的闺女是娘的心头肉,我们彩翠就成了那随便使唤的……”
朝秋揉揉眼睛,只觉得头疼,背疼,一夜没睡好,现在又听得耳朵疼。这大伯母左一句丫鬟右一句丫鬟的,不就是在说她们偷懒么。
亭玉也是昨晚没睡好,早上也起迟了。朝秋看姐姐亭玉一脸羞愧的表情,一早上的精气都没有,不免嘟起了嘴,不过辰时出头,七点而已,大冬天的要不是还有雪没化,天都没有怎么亮呢。
等匆匆理了一下,爹娘和言?早就不见了踪影,朝秋和亭玉留时瑞在稻草被里面继续睡,轻轻出了柴房门,冷不防差点被一片口水给喷到。
朝秋郁闷了,你说你剁猪食也就算了,干嘛还在柴房门口前,边剁边骂。朝秋顺着灶间的门看了一眼,只见那彩翠也哈欠连天,眼角还带着眼屎,边用棍子捅灶眼,边埋怨着秦氏叫她这么早起来。
朝秋暗暗笑了笑,丫的,这是做戏给谁看啊。
亭玉进了灶间,跟彩翠要了这烧火的活,那彩翠立马就挪开烧火凳,看见朝秋还在看她,没好气地斜了一眼,使唤道:“你去那瓮里挖一勺米来,我还有事。”说完,彩翠就立马甩了辫子,回屋里去了。
朝秋和亭玉面面相觑,这米都还没淘,水都开始烧了,这到底是谁在那里嚷嚷大清早起来给他们烧粥啊。
亭玉直接抱了一捆柴坐到烧火凳上,朝秋悻悻然揭开熏满烟灰的锅盖一看。啧,好家伙,这水都是冰的。感情还不是井里刚打的,直接用了昨晚上储着的冷水。
朝秋去瓮里舀了一勺米,拿了个盆子去外头淘,被秦氏看见,立马惊天动地嚷嚷起来:“哎哟,你这丫头真是糟蹋,大清早的就烧饭啊?这么多米都够吃中饭了。烧粥烧粥,那粥有米就得了,你这是想一顿吃光怎么的。”
朝秋不服气地回道:“大伯母,不是说早早烧好了粥么,我怎么见米都没有淘,现在淘个米而已,这家里这么多人,就一勺,难道还多了。”
秦氏被朝秋的话给顶到肺里,“这小小年纪,牙尖嘴利的。要不是你们家回来,我们这早饭哪里要用的了一勺米,顶多一碗米就够全家吃了。”
朝秋抱着那米盆,心里头真想拿这盆往秦氏那鼻孔朝天的脸上盖去,奈何只能狠狠臆想了半天,到底没敢,愤愤然地去舀了井水开始淘米。这米不是白米,黄黄的,颗粒碎而小,一点都不像高产的样子。朝秋小心翼翼地只淘了一遍把上头的糟糠去掉,偷眼看秦氏正斜眼看她,估摸又想逮个机会骂她,哼,她偏不淘第二遍,直接抱了米盆,回了灶间,倒进灶锅里。
过了两刻钟,粥也烧好了,叶氏抗着一篮子的菘菜回来,这菘菜上还残留着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