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榭中间摆着一个梨木矮几,上面有炉有壶有茶盏,矮几两边放了两个厚厚的绣缠枝纹理软垫,大夫人若打坐一般先在上面盘膝而坐,九雅依样坐下,不由赞道:“大伯母原来每天身处如此景致,怪不得身上有一股圣洁的仙气,让人不敢亵渎。”
大夫人清丽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她从热着的壶里给她满上一杯碧绿色的茶,嗓音轻柔,“如果九雅喜欢这里,伯母欢迎你经常来坐坐。”
听她直接亲切唤她名字,九雅心里一动,“荣幸之至,那么日后伯母就不要怪我不识趣,经常来打扰了。”
她端起茶来喝,如果不是烫,估计又得跟那次拓跋玥用心给她倒茶一样,可能会一口饮尽。这些风雅之事,看来真的不适合她。
然而嘴里还是礼貌道:“好茶,留齿清香,醇而不腻,平素我不懂品茶,但也知这是茶中上品。”
大夫人也喝了一口,淡淡道:“这是我的茶园里亲自出的茶,品种极稀,产量也不高,一年也就能得个三四斤,不懂品茶的话,只能闻其味,难以知其中滋味。”
九雅汗颜,“是我这俗人浪费了好东西。”
“入人口,岂是浪费?知道是好茶就不错了。”大夫人淡然一笑,忽然转了话题,“听说候爷让你管府里账目,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九雅一怔,大夫人忽提此事,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大夫人不待她回答,就自顾说道:“以前你大伯还在世的时候,老候爷名下的产业就划在了公中,你大伯所得赏赐,也是在公中的,所以一直都相安无事。不过,后来老候爷去世,你大伯也英年早逝之后,老祖宗为了让你公公承爵,也为了安抚我们孤儿寡母,便把老候爷名下和你大伯所得赏赐一律划到了宏博名下,保证了宏博将来的衣食无忧。”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微垂眼帘又道:“不过这样一来,三房的意见最大,二房承了爵,三房既没爵,又没钱,自是找老祖宗闹。最后老祖宗没办法,才私下和他们商量着,等到她过世的时候,一定会分他们一份丰厚的家产。”
九雅挑了下眉,忍不住插言道:“既然财产都已经划给了宏博,奶奶又哪来丰厚的家产分给他们?”
大夫人看了她一眼,“现在三房不是过得很自在么?而这个家产,老祖宗想必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九雅动容,“伯母是说我家相公的娘所留下的那些已落入奶奶手中?”
“现在我也不敢肯定了,当初老祖宗是这么和他们私下商定的。但是若是你现在要查,完全可以依据你公公这些年所得的赏赐和老祖宗当年的那些陪嫁来判断他们原有的产业。想必你现在也已知道,这府里头的开销极大,以他们那点产业根本就支撑不了,而这些多出来的,定然就是兰郡主留下来的,甚至更多。到现在为止,连我都不知道其中具体数目,而就算誉儿去问他外祖,隔了这么多年,估计他也记不得太多。虽然之前息王因为震怒而收回了一些,但那都只是小小的一部分,真正的大头,已全部落入候府里的人手里。”
九雅凝神静听,过了一会,才道:“谢谢大伯母给我提点,既然我现在知道了候府里本身的家底,那我接下来心里就更有谱了。这事虽然急不得,但是我估计越拖下去,这些东西越难找回,那么相公这些年受的苦也白受,还让那些人白白夺了他的全部所有,真是心有不甘。”
大夫人忽然凄然一笑,“心有不甘又如何?我的丈夫死了,我的大儿子也死了,如果不是为了宏博,我恨不能就此了了残生,这些人的心,都不知用了什么毒物做的,真正令人寒心。”
九雅默然,或许,她丈夫的死也是另有情由,而她大儿子的死,若真是因为蚕豆病的话,却完全可以判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个人,完全经不得推敲,在心口边,已经呼之欲出。不知道老夫人在其中又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大夫人叹道:“我也是看你是跟我一样的性情中人,又一直处于弱势,誉儿又苦了这么多年,才将一些事情告诉你,希望你能好自为之,也待誉儿好一些。”
九雅端着茶盏,沉重道:“伯母请放心,傅誉是我相公,既然已经嫁给了他,便会一心一意对他。如今他身上还有病,好多人都说他活不得两年,奶奶一直就催着给他留后,可是,我不想他死,他若是死了,给他留了后又怎样?一个没有父亲庇护呵护的孩子,真的会过得幸福吗?”
她摇着头,像在给自己打气一般,“我不会让他死,也不会像奶奶说的急于给他留后,我一定要让他健康的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直到我们一起老去。”
大夫人眼角似有水光闪过,她急急低了头,就在这时,只见一个小厮大呼着跑进院子来,“红棉,小木,快点给少爷烧热水,快点……”
大夫人听他声音急促,惊得立即站了起来,跑出亭榭问道:“阿文,少爷怎么啦?”
那小厮还没来得急说,就见到傅宏博一身湿透的走了进来,同时臂弯里还打横抱着同样湿淋淋的一个女子。
宏博面色有些发白,声音却极为清越,“我在塘边练剑,不小心伤了人,把她打落水里了。”
见他没事,大夫人便是放了心,走过去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