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二,老黄历宜动土的好日子,在府门外放了鞭炮,自后院开始,杨班主带着一众工匠开始动工了。
工匠们都是男子,而且如今又是天最热的时候,想如今府里的下人来自文府三房,都是什么样的秉性还不清楚,若是有那不懂事的丫鬟擅闯了后院,回头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可就是麻烦了,慕嫣然让紫云和紫月吩咐下去,府里的丫鬟只能在各自的院子里活动,不许去后院。
转过身,慕嫣然又让任嬷嬷嘱咐了厨房,白日里熬了大锅的绿豆粥凉透了送到后院去,免得有人中暑。
歇了午觉起身,林管事又带着那杨班主进来了,不知他有何事,慕嫣然点了点头,让小平子出去请进了二人。
隔着屏风,依旧能感受到杨班主的耿直,这个憨厚的汉子行了大礼,磕了头起身谢道:“小的们都是下人,这些年在大人们的府邸里也揽过不少活计,可却没有夫人这般体恤下人的,每日供应三餐不说,还有解暑的绿豆汤,工匠们都说,一定让小的给夫人磕个头。另外,工匠们应承说,一定会把手里的活干漂亮了,绝不让夫人挂心。”
跟实在人打交道就是好,你对他一分好,他能回你两分。
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慕嫣然正色说道:“你们也不容易,眼下是最热是时候,好在都是修葺的活,你们搭配好了,晌午不热的时候尽量把外头能干的活干了,等到午时日头最大的时候,就在屋子里歇歇,抑或是做些屋内的活计便是,赶在年前能修葺好便是。”
点头应过,林管事带着千恩万谢的杨班主出去了。
歇了午觉起身,贺。竹帘外,传来了畜子的通传声:“殿下,河道总督文大人求见……”
“不是说了九月前不见……”
未说出口的话语戛然而止,贺启暄脸色微变的扬声问道:“你说谁?”
门外的畜子还未来得及应答。身旁的慕嫣然笑着说道:“殿下可是糊涂了?文府三房的大舅爷,郓州河道总督文大人哪。”
“舅父?死奴才,还不快请?”
想到从正门口跑进来的这会儿工夫,嫡亲的舅舅已在门外侯了许久了,贺启暄不禁扬声轻斥了起来,紧接着,门外传来了畜子一溜烟远去的脚步声。
及至听见院子里依稀有人说话的声音。贺启暄已情急的迎了出去,刚掀开竹帘出去,台阶下,一个四十多岁皮肤黑黝黝的男子已疾步向前几步,跪倒拜道:“微臣郓州河道总督文嗣逡叩见宣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舅父,您这是?”
面色微惊,想到前几日在文府时那些人的冷待。而如今嫡亲的舅父却跪在脚边,贺启暄的眼中,眸色渐深。
“殿下恕罪。微臣于六月二十七日得到确凿信报,得知宣王殿下和宣王妃已到云都,可微臣正在河道巡察,云都每年七月初便有暴雨,而四平河道正是破旧之际,微臣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耽搁了这几日的功夫,还望殿下恕罪。”
此时正是最热的时辰,而男子却跪在滚烫的青石板上,额头和脸上的汗水汇成一注。不一会儿,脖颈边的衣领便成了暗色。
只觉得脚步沉重不已,贺启暄下了台阶,扶起文总督,声音暗哑的说道:“舅父,除了父皇。启暄在这世上,便只剩下您一位至亲至近的人了……”
贺启暄的话虽未说完,文总督却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固执,扶着双膝站起了身。
而贺启暄,则拱手朝里让道:“舅父,进屋吧。”
进了屋,见到慕嫣然,知晓这便是宣王妃,文总督急欲跪倒行礼,还未动作,胳膊已被贺启暄大力拽住:“舅父,今日只论亲情,不论身份尊卑。”
“舅父,您快坐吧……”
慕嫣然颔首浅笑让道。
贺启暄坐在了上首处,文总督谦让许久,仍旧不敢坐在案桌对侧,便顺势坐在了贺启暄下首处的扶手椅中。
一旁,紫云等人奉上了凉茶,又捧进了四个冰盆,放在了屋内。
身上的燥热一点点褪去,文总督取出袖袋里的帕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借着贺启暄打量自己的功夫,也打量起这从未谋面的外甥来。
文总督面相肃穆,皮肤黝黑,只看一眼,便知是常日在太阳底下曝晒的缘故,想到自己听到的那些传言,贺启暄颇为感慨的叹道:“父皇几次在启暄面前提起舅父,说舅父是大梁如今为数不多的实干之人,父皇说,有舅父做郓州的河道总督,他一百个放心。”
面上显出一丝诚惶诚恐,文总督拱手朝天一拜道:“圣上谬赞了,微臣实不敢当。有生之年,只盼大梁东南不犯水涝,百姓丰衣足食不受水患之扰。”
安静的坐在内屋,听着这舅甥二人说话,想及方才在窗户边看到的情景,慕嫣然低声说道:“天高皇帝远,这文府,总算还有个明白人。”
听了慕嫣然的话,紫云接过话茬低声埋怨道:“主子,也就您和殿下一片纯良的心思,以为你们谦和,那边的人便会满心顾念着淑敬皇后的那份亲情呢。如今看来,却着实是刁奴欺主。”
紫云的话,顿时招来了慕嫣然的一记白眼。
吐了吐舌头,紫云不敢再多说,坐在慕嫣然脚边的小杌子上,老实的绣起了花,而外间的两人,话题已渐渐转到了已薨逝的宛贵妃身上。
文嗣逡今年四十八岁,与亲妹妹一别已有二十多年,如今提起来,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