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脚步轻快地赶往父亲的居室,却看见两个惯常伺候父亲的大丫鬟都在门外,一个在做针线,另一个则在教训着小丫鬟什么。林默沉下脸,说:“混账!你们不在屋里伺候,怎么都跑到外面来了?”
不会是嫌弃病人房内的难闻的味道吧?林默也很知道那味道不好闻,行将就木的垂死病人身上的味道,混杂着苦涩冲鼻的药味,还有偶尔林如海咯血或是咳嗽带出来的气息,当然都不是令人愉快的,可是怎么说也不能就将病人一个人丢在屋内,几个人都跑出来透气吧?
一个大丫鬟察觉到林默的不虞,马上赔笑着解释说:“大爷,奴婢们本来都是在内室伺候着老爷的,可是,琏二爷又来探视老爷,说是奴婢们在会有妨碍,就命婢子们退出来了婢子们不敢违拗主子们,可是,也不敢擅离,就在外面候着,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会马上进去伺候。”
林默觉着有些疑惑:贾琏怎么又来了?他也来得太勤了吧?他又不是那种对亲戚好的不得了的人,总觉得有些“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感觉。
林默拧着一对秀丽的眉峰,又追问了一句:“琏二爷什么时候又来的?”
丫鬟说:“就是大爷您和他一起出去后,过了半个时辰他却又回来了,这会子还没出来呢。奴婢正说进去看看,可巧大爷您就来了。”
林默沉吟了一会儿,摆了摆手,说:“别大声说话,我且进去看看。”
丫鬟们忙各自闭声敛气。
林默轻手轻脚走到父亲门前,屏住呼吸细听了一会儿,然后猛地一下子将门打开。
林如海就躺在床上,闭目沉睡。
贾琏则站在父亲床边,将手中一张写着字的纸举高着,面带得色地眯缝着眼睛细瞧。
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可是,此时,听到开门声的贾琏却急忙转头,一见是林默,贾琏先是愕然,转而一脸慌乱,将手里写着字的纸折起来往袖子里藏。
林默快步走过来,说:“琏二爷在看什么?给我也看看。”
贾琏忙说:“没什么。就是我往日写的一张蹩脚的字,老是招人笑话。正说等姑父醒了,求他给我指点指点笔风。你就别看了,那见不得人的丑字,权作给我留点面子吧。”说完,贾琏便掩饰地哈哈笑。
林默却是一点笑意都无,冷哼着说:“恐怕见不得人的不是琏二爷的墨宝,而是纸上写的东西吧?你别哄我了,我都看见了。那字是才写的,墨都没干,要不然你早就收起来了。”
贾琏直觉此时应该将那张纸塞进自己嘴巴里吃掉,免得招来大麻烦,可是,千辛万苦才弄来的遗嘱就这样毁了,怎么也有些不甘心,而且他还有些侥幸的心理,于是,贾琏还是想着要怎么圆这个谎,将林默糊弄过去了事。
就这么一分神一错眼的功夫,贾琏还没有完全藏入袖子的那一张纸就被林默冷不防夺了过去。
林默旋即跑到窗户边上,对着光快速读了一遍,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之所以字那么少,叫林默一下子就读完了,是因为林如海是病人,拿笔都无力,贾琏又惧着万一他清醒了不肯就范,便只要林如海简短地写了两句,大致意思就是林如海死后将林家家产的三成马上折变出来以作黛玉将来出嫁之资用,暂时交与贾府保管什么的云云。
林默怀疑地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着的林如海,将那纸逼到随后跟过来的贾琏的鼻子上,厉声问:“琏二爷,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还跑到你手里去了?今天你必须要说清楚了!”
饶是冬天,贾琏也急得出了一身一脸的汗,跨前一步,试图拉住林默。
林默根本不理他,也不叫他沾着半点自己的衣襟。
林默一向对贾琏还是温文有礼的,此时却是一脸寒霜,眸色肃杀,浑身似乎笼罩着一层要将人压垮摧毁的气场。
林默又朝着门口喊道:“来人!”
丫鬟们慌忙进来,问:“大爷可有什么吩咐?”
林默说:“叫大管家来!还有,前厅有一位客人,也给我一并请进来!”
贾琏强笑着说:“大兄弟,有话咱们好好说啊,你听我解释啊,招那么多人进来干嘛?”
林默这才转眼看他,冷笑连连地说:“哼,我相信,巧言如簧的琏二爷一定会有很精彩的解释,或者说是狡辩,所以才多叫些人来欣赏啊。”
贾琏一脸尴尬地说:“兄弟你倒是信我一信啊。”
此时,在前厅喝茶等着林默回去的张爽听到小厮一脸惶惶地来请自己去内室,心知有异常,马上便跟着领路的小厮大踏步进来。
赵管家也一路紧追慢赶地进来,林默便吩咐他几件事情,一是令人去看看给林如海的药煎制好了没有;二是将后街上住着的、惯常与林府交好的扬州知州王瑜王大人请来;第三,将大小姐和二爷也请来,安置在这房间的一扇屏风后面,好叫她们也听一听这一桩公案,又不叫外男看见。
贾琏听完这些安排,脸都绿了,这次啊知道事情真的要糟,赶忙上前来牵住林默的衣袖,露出一脸的祈求之色,期期艾艾地说:“大兄弟,别这样嘛,别太绝情了呀——”
林默不屑地拂掉他的爪子,说:“绝情?那说明我还有正常的人的感情,不像你,根本就没有一点人该有的感情,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贾琏张口还要纠缠,却被一旁的张爽一手推了个跟头,说:“林公子不想和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