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里头,在安家宅子里敢放肆的就只剩下刚落地不久的嫡孙子。他亲爹不在跟前,没人给他取名,可“哥儿”一个词,从此便单指他了。就是这小子,随时随地想哭就哭,连撒了周氏一身尿的行为都得到了祖母欢喜不胜的原谅……
安若墨作为周氏的跟屁虫自然是看了个清楚,心中未免喟叹:若是当初还是婴孩的自己敢在周氏身上撒尿,只怕周氏就直接把自己摁进尿罐子里头了。这同父同母,哥儿的待遇和姐儿的就是不一样!
可转念一想,她又想嘲笑自己了——什么按进尿罐子里呀,周氏会抱她吗?不会啊,她就算不知死活想祸害周氏,也压根没有机会呀!
她这个祖母,从来就不曾喜欢过姐儿们。便是对她和安若砚还有几分疼爱,那也是建立在她们两个百依百顺孝敬非常的基础上的。
而不太孝顺的刺儿头安若香,则成为了老太太“不喜欢姐儿”的最大牺牲品,从此被拖进黑名单。每每出现都要被周老太太的眼神、言语甚至行为吊打。
想想看,周氏连回乡下老宅度过含饴弄孙的美好休假时光都忍不住要和她抱怨安若香没规矩啊!安若香这仇恨真是拉得稳稳的,只怕今后有得是被周氏折磨的时光呢。
回忆自己和安若砚当年挨藤条挨手板挨锅铲的日子,安若墨深深觉得,安若香要不是太大了打起来不方便,只怕早就叫周氏打趴下了。而如今修炼火候更到家的周氏,采用的“克扣衣料”“不给吃的”“当面责骂”等一系列后娘手段,比直接动手修理还狠啊。
安胜居不在,那边宅子里可不就是唯周氏马首是瞻么?周氏要整裘姨娘母女,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法子,有的是狗腿……
想来这害人工作进行得很是顺利,叫周老太太很有成就感。于是,她回乡下老宅看完二儿媳妇和孙子,便急匆匆回县城,接着投身整人大计了。
而她这一段时间整治的成效,在一个多月后安胜居带着新绸缎回来时,安若墨才算见识到。
安胜居自己还没到家,就忙着叫小厮去乡下老宅传消息,接长女进城,原本是为了叫她和自己一起检验重开店铺成效如何的。而安若墨进城的第一个“发现”,却是和从前相比宛然一个低等丫鬟的安若香……
不过是今年年初,安若香和安胜居、裘姨娘回老宅时还是一身绸缎满头金银的,而到了年尾巴上,安若香便成了个穿着青布棉袄头上扎了两朵小花权当装饰的……小土鳖。
自然,周氏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只克扣安若香一个,那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这老太太借着“儿子生意不好做”的理由,一马当先给自己换上了布制衣裳。于是裘姨娘和安若香就跟着穿青布,于是原先能穿青布的丫头小厮婆子们,就只好穿旧的青布,而为了主人的体面还自己打俩补丁上去。
果然,时代在变,周老太的小气永远不变。在乡下老宅里允许杀鸡所造成的损失,她是要在县城的宅院里头省回来啊……
看着穷酸的安若香,还穿着安胜居生意败落前为她购置的绸缎衣裳的安若墨,深深感受到了世事无常。
当然,她更能感受到的,乃是喜悦、欣慰、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