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扬的父亲年轻时候曾在外打拼,可是等到他的母亲因为车祸离开,父亲钟元山回到了那个小县城,成为了一名初中的数学老师,整个初中部,或者说整个高中部,几乎没有哪个老师的学历比钟元山更高,也没人知道他怎么就能在一个福利并不算好的小县城里做老师。
钟扬所住的小区在一个大院子中,这样聚集的居住环境,使得院子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只是在三五成群的小伙伴里,从来都没有他的身影。
从前钟元山不在这里的时候,他的母亲整天都是闷在家里,对着窗台一坐就是一整天,他的爷爷还在县城的村子里,日子就这样死气沉沉的过着。
钟扬的母亲很美,几乎是小区里面最美的妈妈,所以钟扬也生的好看。可是她母亲从来不愿意和谁多说一句话。钟扬站在自己家窗台往下看的时候,就能看到小区里面老旧的健身器材边站着的母亲们。
天气好的时候,阳光打在她们的身上,好像连笑声都能沾染暖意。
钟扬觉得,那样的美,才是一个母亲的美。
懵懂无知的年龄里,钟扬过得很小心翼翼。他知道自己家的父母和别人家的不同,所以他一直害怕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会让他们不喜欢自己。也因为这种阴沉的气氛,钟扬在班上也是最沉默的人。
同一个小区不乏有父亲或者母亲外出,只剩一个孩子跟着爷爷奶奶或者母亲生活,但是对他们而言,每一个团聚的日子都是欢欣的。他们家不同,钟扬宁愿自己和母亲独居,也好过钟元山回家之后全家人一起沉默寡言。
这样的生活,在某一个清晨改变。
那天,钟扬照旧下楼去拿牛奶,忽然发现他们家的信箱有一封信。信上的署名是他的母亲。等到母亲看到封信,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很久。也是在那一天,她的母亲去菜市场买菜的路上,出了车祸。
钟元山赶了回来,钟爷爷也终于没办法在乡下安生养老。钟扬把那封信收了起来,等到他学会了更多的字,有了一个更全面的认识时,他才知道那封信是一个男人写来的,里面还有结婚的请柬。
爱情这个东西,钟扬从来没有在自己的父母身上看到过。之后,钟元山回到了红阳县教书,而钟爷爷也搬到了这边照顾钟扬。
钟扬不记得自己是多大的时候就看出父亲钟元山对母亲,可他已经能清楚地认定,他们之间根本没有爱,从始至终,他们两个心里都各自爱着另一个人。
一股厌恶这个家,厌恶他们不负责任的生下了自己,却让自己从来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温暖的情绪就此滋生。
年仅十岁,他已经是一个沉默冷漠的少年。
也是十岁这一年,他们家隔壁空值已久的房子,多了一户人家。
三年级的学生并没有什么功课的压力,钟扬下午只有两节课,三四点钟就回到了家里,拿这游戏机开始一言不发的打起超级玛丽。
对面的房子是出租房,来来去去的搬了又搬,钟爷爷说,这一户人家直接买下了房子。那天,看着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的站在门口,那个梳着小辫子的小姑娘甜甜的喊着人,他本能的生出了抗拒的情绪。
“扬扬,过来叫人。”钟爷爷挥手让他过去,他坐在小板凳上,挺直了身板儿,连瞟都没瞟一眼。
钟爷爷自然要为他的无礼道歉,之后的谈话变得有些琐碎。
“怎么了,不舒服吗?”
然后,是刚才那个小姑娘哼哼唧唧的声音。
之后,那个女人自己去和其他邻居打招呼,那个男人抱着小女孩回了家里。
等到钟爷爷去了厨房,没过多久就端出了一碗卤好的花生。
“新邻居啊,我们也送点东西。”钟爷爷去了对面敲门,钟扬忽然就不那么能认真打游戏了,透过两家铁门的纱网,他望向了对面客厅。
那个女孩子,很漂亮,很像她的父亲,就好像别人常常说他很像他的母亲一样。她的个子还很矮,站在他父亲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她好像看到了他,咧着嘴笑了笑,嘴角的梨涡很漂亮。
钟扬自然不会对她笑,可是他只是看了两眼,对面那个男人已经飞快的关上了门。
从前房子还不断出租的时候,他们的邻居经常都会换,又或者是很久都空置着。有新的邻居搬进来,钟扬并不觉得生活会有什么不同,可是这一次,他错了。
邻居一家,男主人姓黎,女主人姓阮,而他们的女儿,叫黎初夏。
自从他们搬来之后,钟扬的生活开始发生变化,如果说具体到是什么样的变化,那大概是他第一次这么贴近的去感受一个真正的三口之家是什么模样。
老式的房门,外面都是一层铁门,贴门上罩着纱网,夏天天气热打开木门敞着,也不会怕蚊子飞进来,好似钟扬他们家,钟爷爷还格外细心的在贴门上挂了一块门帘布,就算敞着门,外面也看不到屋子里来。
铁门无缘无故发出异响的时候,钟扬在嘈杂尖啸的游戏声中竟然捕捉到了这一丝异动,钟爷爷还在厨房,钟扬扔了游戏机舵,起身把木门打开。
可他万万没想到,木门的铁门的夹层中间,对面那家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塞了进来!
他抬眼望向尚未关严实的铁门,立刻明白过来一定是爷爷进门的时候忘记关好铁门,所以才让她把自己藏在这里。
黎初夏的头发黑而密,却不是柔软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