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年关近了,家里的两头猪已经喂得很大了,膘子肥肥的。就在腊月半的时候,卖肉的“小刀手”到家里来买了去。
到年关猪肉价格贵,生猪价格也就跟着高了些。两头猪三百多斤,价格也还好,卖了将近三百块钱呢!这猪她们喂了一年多的工夫了,那时候喂猪不用猪饲料、添加剂什么的,长得也慢。然而这钱,姚小疼却不敢动的,这个跟收泥鳅的钱不一样,这是家里的钱,等到姚连发回来,一分不少要交给他的。
卖了猪,姚小疼顺便就买了一斤猪肉,平时不年不节,没亲戚来的话,农民家里基本上是不会买肉吃的,然而喂猪辛苦,卖猪时一般人家都会割点肉。家里最馋肉的就是小四,看见大姐买肉回来,便十分高兴,嘱咐大姐拿白菜粉条一起炖。
大年节一天天临近,姚连发跟张洪菊却一直没有回来,只叫一块打工的人捎了信,说是不打算回来过年了。
“不回来也罢,你们不知道,越是到逢年过节,这计划生育就抓得越紧,找结扎、要罚款,三三的超生罚款到如今还没交齐呢,今年再添上小四的事情,你爸你妈也就不打算来家过年了。再说来回的路费也不便宜。反正你几个丫头在家也习惯了,你奶说了,过年饭去你奶家吃。”
信大概是捎给了姚老奶,姚二叔到家里来这么说的。
姚家四姐妹听到这话,也没说什么,她们能说什么?爸妈连过年都不回来,多少叫人失望,但二叔说的也是实情,姚连发那是不敢回来。好在她们自己在家惯了,不回来就不回来吧!然而姚老奶主动叫她们去吃年饭,姐妹几个多少都有点意外。
姚连发两口子不回来,杨北京提亲的计划就落空了,知道以后,少不得心里十分失望。不能提亲,不能订婚,两个人就不好正大光明地来往,姚小疼又是个稳重规矩的姑娘,两个人的恋情就一直悄悄地,瞒着周围的人,甚至连面都不常见着,难免就心心念念了。
不论爸妈来不来家过年,四姐妹的生活还是一如往常,两个小的上学,两个大的操持家务,喂猪养羊。
那一年寒假放得晚,直到腊月二十三才宣布放假,姚三三期末的考试成绩算不上拔尖,前几名是占不到的,不过也算是不错。起码对比鲍金东就很不错——鲍金东说他就差没倒数,让姚三三光想笑。
上午十点多钟就宣布放假了,她回到家里,恰巧羊贩子到家里来买羊。
夏天买的那三只羊羔,已经长大了,两只公羊,一只小母羊。姚小疼有些舍不得卖,觉着这羊还能再长更大,可是年跟前价格要高些,正在犹豫。姚三三问清了就说:
“大姐,我看卖了吧,我琢磨这羊也长足了,顶多喂得好再长胖些。大冬天的没有青草,要喂豆饼麸子,年前卖价格也好,再说老羊又怀孕了,春天就能下小羊羔了。把那两只公的卖了,小母羊留着喂。”
姚小疼想了想,觉着也有道理,就答应卖。两只羊,当初按十块钱一只买的,买的时候还是吃奶的小羊羔,白白小小的,小四整天抱着玩。喂了这大半年,赶上价格也好,一共卖了一百零六块钱。当初买羊是姚三三挣的钱,姚三三说,这钱就是她们自己的了。
跟自己爸妈算这么清楚,想想也真是逼出来的,她还要供自己和小四的学费呢!
“三三,我看养羊怪划算,工夫到家了就能挣钱。你看咱夏天买羊用了115块,这卖了106,本钱就差不多回来啦,净赚这两只母羊。叫我说,往后母羊咱都留着喂。”姚小改看着钱高兴。
姚小疼主要顾着田地,家里的猪和羊平时都是姚小改管的。姚小改喂羊也精心,夏天给最好的草,冬天把那干草铡得细细的,还要每天添喂豆饼、麸子,她们家的羊,长得就比旁人家快,皮毛也干净顺滑。
“二姐,你喂羊功劳最大,你说了算,能忙过来的话,咱开春再买两只母羊来养。往后生了小羊羔,母的咱也留着养。”
“行,买!多买几只我也养的了。”姚小改高兴地说,“连小四都能帮着拔草喂羊,别说几只羊,一大群我也能喂过来,越多越好。”
就是小四有点不开心,说她舍不得那两只羊,姚三三便安慰她说,等到春天,老羊一准能生好几只白白的小羊羔。
卖羊的第二天是小年,晌午饭前,姚红霞来了,穿着她妈给她做的红色新罩褂,站在院子里说话。
“大姐,奶叫我来问问,今晚小年你几个去不去吃饭。去吃她就多准备点,不去就算了。”
姚三三一听,这说的什么话?爸妈不在家,她四个小孩在家过年,姚老奶要是真有心,便直接叫她们去吃饭好了,倒来问她们去不去。姚三三看看大姐二姐,她两个人都是没啥表情的样子,心知她们也不太想去,就说:
“小年无所谓,你跟奶说,我们就不去了吧。”
“要不你们去呗,咱奶炸丸子呢,萝卜丸子、豆腐丸子,还蒸了豆馒头,二文跟三文都在那吃,刚才还给了咱家一大碗丸子。”姚红霞说。
姚三三觉着,这姚红霞要不是缺心眼儿,就是故意说给她们听的。过年炸丸子,给三婶家一大碗,给二婶家孩子吃,却来问她姊妹四个去不去吃饭,姚老奶做事也就这水平了。
“就不去了吧,你回去跟奶说我们在自家吃了。”姚小疼说。
“那也行,你们不去就算。”
姚红霞转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