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为她更衣?
王詹的手指明显僵硬起来。
但他还是拿起了秋棠递上来的衣裳。这是一袭烟霞色绣卍字的对襟襦裙,配着雪青色斜纹提花的下裙,外罩一件秋香色软缎的小褂。
林福儿咂咂嘴赞不绝口:“这配色都是极好的。”
王詹神色微凝,一本正经地皱了皱眉头:“太雅了,不适合你。”
林福儿:“……”什么叫太雅了不适合她?!那潜台词不就是说她俗人一个么!
春杏秋棠皆抿嘴一笑。
只见王詹在廊上随手叫住了一个浓眉大眼膀阔腰圆的粗使丫鬟:“哎,你是哪个院子里的?”
粗使丫鬟脸都憋红了,她瞪大了眼睛结巴道:“我我我,奴婢,奴婢是静安斋的五桶!!”
所谓静安斋便是薛氏在安乐侯府的住处,而在青陵县的这处小院里,她住的屋子也被称作静安斋,算是合了习惯。
“噗~~”林福儿闻言乐了。五桶,这名儿倒合她眼缘。
春杏斜勾着凤眼狠狠地剜了五桶一眼:“下作东西!内院也是你来的地方吗?!”
在场所有人没一个是不认识五桶的。她可算是整个安乐侯府下人口里的笑料,人长相憨实,又生得虎背熊腰,一顿吃五桶饭那都是小意思,力气也牛大牛大的,抡拳头能轻轻松松直接秒杀一众小厮,只可惜是个大字不识的,手指间的细活儿更是一样都拈不起来,简直是丫鬟中的奇葩,女汉子中的战斗机。
林福儿身份看不惯冷嘲热讽的春杏,遂拿出一分威严的气势,再学着王詹那般甩了个冷眼过去:“你是丫鬟,她也是丫鬟,你能站在这儿瞎叭叭,她为啥就不行啊?”
春杏眼圈一红,她最不能忍别人把她当丫鬟来看了,遂横眉冷眼直直地看向林福儿:“这能一样吗?我是大丫鬟,她不过是最下等的粗使丫鬟,大奶奶如何能拿她比我?!”
大丫鬟之间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秋棠自然也知道,遂站出来为春杏帮腔,声音轻柔,话里却极富内涵:“大奶奶原先家里没有丫鬟,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这也自然的。”
福儿不禁微凛神色。春杏还好只是嚣张刻薄,而这秋棠看似温婉恬淡柔弱无害,一言一语却如同响尾蝮蛇,绵里藏针。
不待林福儿发威,王詹只静静地走到她身旁,对春秋二女淡淡地笑道:“你们也大了……”
春杏秋棠脸色皆一白——想不到大爷竟会如此维护大奶奶!
对于那个被福儿看重的粗使丫鬟,王詹的态度倒非常温和:“五桶五桶的,虽然有趣,可叫着毕竟有些不好听,你以后便叫做梧桐吧。”
梧桐口中念着佛,忙不着迭地跪下直磕头。
春杏满肚子怨气却再不敢发作的。
秋棠只喃着“梧桐”陷入了沉思。大爷因五行缺木,所以身边的大小丫鬟里头没有一个的名字不是带着草木的,就连新娶回家的大奶奶,娘家姓氏也带着双木——可见这梧桐二字,实在耐人寻味。
“梧桐,你替我去寻那外院的小厮宝哥儿,让他拿备下的东西来回话。”说这话的时候,王詹的嘴角一直勾着,连话里都泛滥着笑意。
宝哥儿就是王詹身边最得力的小厮四宝。
一听要去见四宝,梧桐遂眉开眼笑地接了活儿。
四宝送进内院的却是一套崭新的樱桃红齐胸襦裙,上面用松香墨描着形态各异的“福”字,有小篆,有楷书,有草书,还有许多林福儿从不曾看过的字体,洋洋洒洒,极具美态。
林福儿的嘴角不经意地上扬。
樱桃红,也难为他想得到。
百感交集之际,林福儿却只静静地从袖管里摸出一根樱桃红的相思结。
相思结……相思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当着这么多丫鬟的面,林福儿娇羞无限地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妾身多谢夫君美意。”虽然又暗中略施力气掐了他一把,奶奶个熊,居然老早就看上她了,这事儿……咋不早说!!偷乐中。
林福儿在王詹不情不愿的伺候下,美滋滋地穿上了樱桃红齐胸襦裙,说到胸……唉,她现在才十五岁,在这方面也很是遗憾啊。
“走,咱们去给太太请安。”虽然心里虐了姓薛的千万遍,可在人前王詹总是一丝规矩都不错,一点子错处都让人挑不出来的。
林福儿点点头,然后女王出席宴会一般高调地挽过王詹的胳膊,提拎着他一路杀往静安斋。
这一行为搞得王詹很不自在啊。
皱皱眉,好吧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老王,我不太懂你们这边的规矩,你说婆婆她会难为我不?”林福儿心里乐着呢,面上却如同老夫老妻交谈般沉稳。
于是老王貌似非常淡定地给她吃了个定心丸:“大奶奶,你可是她亲自选出来的媳妇,要学会天不怕地不怕。”
林福儿默默吐槽着:“那你抖什么?”
王詹挺了挺胸,而后有板有眼地答道:“我自然是不怕她的,只是你这样,我很不自在。”
可老林和老王怎么知道,在静安斋坐等他们的,是一场怎样的惊涛骇浪腥风血雨……
薛氏早已屏退了丫鬟们,这会儿正笑盈盈地对面前那位白纱遮面的女子道:“筝娘子,我把你从侯府里带了来,你可别让我失望。”
筝娘子,本名董筝,原是几年前王詹从教坊带回侯府的一名姬人。
筝娘子优雅地点了点头:“是。”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