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彭青待在看守所的第六天。
恰逢春节,狱中管教给彭青送来许多好酒好菜,还有一盘饺子,“吃吧。”
彭青从单人床上起身,眼中有轻微疑惑,望着他。
管教走到他对面坐下,“吃吧。我也不过是受人所托,让你在过年的时候吃顿丰盛的。”
彭青望着眼前这满桌的美食,那盘饺子还是温热的。他用手捏着放进嘴里。
管教白他一眼,“急什么?你是野人,不知道用筷子?”
彭青不作声,低头专注地吃着眼前的那盘饺子。单人牢房里安静极了,不远处似有电视乐声传来。
然后,他敏锐地闻到原本潮湿的空气中似乎平添了一股淡淡的浅水梨香。
抬头,对面却不知何时从管教竟变成了顾眉生。
彭青嘴里塞满了饺子,他一边目不转睛地凝着对面的女子,一边慢慢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他是彭青,从出生便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习惯了自己消化生命中所有的喜怒哀乐。纵然这一刻他心中情绪繁复,但却不知道该如何诉说。
顾眉生似是知道他想要说什么,轻声开口,“我来看看你。”
最后一个饺子塞进嘴里的时候,彭青其实早已经饱了。他一边打着嗝,一边继续勉强吞咽着食物。
终于,他喝了一口水,说:“这是我迄今为止的人生里唯一的一餐饺子。”
“若罪名成立,这或许也会变成你最后的一顿年夜饭。”
彭青深吸一口气,“无所谓。”因你而死,我并不觉得冤枉。
顾眉生凝着他,“听了白沫先的意见其实也不错。”
彭青轻哼了一声,“你并不是容易讨好的女子。我已经把栾晴晴送到你面前,你不领情,却在我身上下工夫。看来你不会帮我上市,因为你要用我辛苦经营的万青来对付白沫先。”
顾眉生微笑,安静听着。
“我想,你的目的不是栾晴晴,也不是白沫先,你是要我把万青拱手送给你。”
顾眉生望着他,“用你的一条命,换一间背景并不算干净的公司,这笔买卖其实很公平。”
彭青低头看了眼桌上的满桌饭菜,唇角微勾,“顾眉生,你是我见过最懂得收买人心的女人。”
他深深望着顾眉生。彭青并没有告诉顾眉生:其实光是她今晚送来的这盘饺子,就已经足够他用一条命来换了。
顾眉生太狠。她狠在不仅没有给他彭青留下半分余地,她还用他最匮乏最渴望的东西来逼彭青屈服。
彭青怕的不是死亡。他怕的是死后再触碰不到半点人间温暖。
哪怕顾眉生给他的那点温暖中浸满了算计和目的,但彭青却并不在意。
临近午夜,看守所外有烟火璀璨。
彭青望着顾眉生半置于阴霾中的绝美容颜,轻道:“新年快乐。”
顾眉生看到彭青墨黑色的双眸中有冬夜焰火闪烁。至少有一秒,她对彭青是有恻隐之心的,她对他说:“你看,活着终归是好的。”
除夕夜,万家皆是欢声笑语。
这一晚,在栾家的别墅里,栾亦然将一张飞往旧金山的单程机票,当着栾倾山和宁茴的面,放到了栾晴晴的眼前。
栾亦然对她说:“你来荣城也有好几年,爷爷很想念你,回去看看他老人家。”
栾晴晴脸上笑意渐散,依偎在宁茴身边,语气极委屈,“大伯母,我住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吗?”
宁茴轻声安抚着她。栾倾山皱眉望着儿子,“今天是除夕,你非要弄得一家人都不高兴?”
栾亦然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结,他只多说了一句:“七天长假,但愿你会仔细考虑清楚。”
毕竟是栾倾待多年教养的女孩,尤其他还曾经听栾倾待说过,“当初在孤儿院见到这孩子,编着两个麻花辫,穿着一条白色长裙,站在一团娇艳的杜鹃花旁,令我想起了小曼小的时候。”
她虽然在不知不觉间把人生之路走偏了,但栾亦然还是想要再给她一次机会。
除夕夜,栾亦然留宿别墅。他站在房间的露台上给顾眉生打完电话,回头,就看到了穿着丝质睡袍站在门口的栾晴晴。
她双手有些紧张地交握在身前,“我……可不可以进来?”
栾亦然问她:“你当然可以进来。然后呢?你想与我说什么?”
栾晴晴看起来心情有些急切,她快步走近栾亦然,“亦然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
“你知道的,我是个孤儿。爸爸现在又不在了……”栾晴晴垂眸看着自己的脚,“从小到大,伯父和大伯母最疼我。我现在要是回旧金山,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栾亦然坐在露台藤椅上,声音清寒,“怎么会呢?你年轻又聪明,你还很懂得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去为你换得好处。”
栾晴晴咬唇看着他,“你这么着急赶我走,难道是怕我会影响你和顾眉生吗?”
栾亦然无声叹息。他抬手,示意栾晴晴坐到对面。
“你似乎很喜欢针对眉生。这几年,我想你大约也在我父母面前说了许多关于眉生的是与非。”
“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不曾说过什么?”
栾晴晴无声看着他。
栾亦然说:“因为我早已经认准了她,我与眉生之间,不会有第三者可以插足进来。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影响我对她的感情。”
“栾晴晴,你与眉生从来不是对手。因为我从来没有把你放在心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