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2日这天晚上,栾亦然带顾眉生去见栾剑诚。
栾家和顾家虽然有些过节,但与张家却是旧时故交,栾剑诚与张春晋虽然已经是多年未见,久别重逢却依旧亲近熟悉。
他们在张家小聚,桌上摆的是张春晋珍藏十五年的绍兴花雕。
渐至中秋,郑温娟在阳台旁摆了餐桌。桌上清蒸鲈鱼一条,脐橙两只,花雕酒三盏,以及其他的一些时蔬。
栾剑诚看着桌上的酒食,又看了眼郑温娟,然后爽朗大笑,对张春晋说:“你这妻子是在拐着弯骂我呀。”
张春晋笑着推了推眼镜:“骂你也是应该。”
郑温娟赞同地颔首:“老张本以为他这瓶花雕酒是要藏上半辈子了。”
栾剑诚喝了杯酒,然后说:“当年早劝你们与我一起去旧金山。你非要留下来做什么铁路局长。”
三个人说着话,栾亦然与顾眉生便回来了。
这是顾眉生第一次见栾剑诚。
这位老人穿着一身洋气西装,头发早已经花白,却五官英朗,身姿挺拔,身上有种令人不由自主心生畏惧的凌冽气势。
这天也是栾剑诚第一次见顾眉生。
白衬衫,牛仔裤,帆布鞋,还有乖巧梳起的马尾辫,脸上脂粉未施,这一刻顾眉生干净简单得犹如一个邻家女孩。
但她那样美艳出色的五官却是再简单的装扮也掩不住的。
栾剑诚就这样不遮不掩,大大方方地打量着顾眉生。
然,眉生也不是软脚蟹,面对着栾剑诚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她却笑容甜美,唤他:“栾老先生,您好。”
郑温娟让栾亦然和顾眉生坐。
栾剑诚这时开口,对顾眉生说:“来,你坐我老头子身边。”
顾眉生下意识看了眼栾亦然,栾亦然却竟然笑着在她耳边道:“去吧,我爷爷轻易可是不近女色的。”
“……”顾眉生只得硬着头皮到栾剑诚身边落座。
栾剑诚拿了个空杯子,给眉生也倒了一杯黄酒,“这是你外公藏着专门请我喝的花雕,你也尝尝。”
栾亦然坐在眉生对面,郑温娟也递给他一杯酒,他道谢接过,浅酌慢饮,却并不开口为顾眉生说什么。
总要让栾剑诚多认识认识顾眉生。
顾眉生哪里会喝黄酒啊?还是张春晋心疼自己的外孙女,对栾剑诚道:“你这栾老头,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家眉生做什么?再者,她一个女娃,哪里懂得品花雕,白白浪费了我这好酒。”
顾眉生看看外公,又看看栾剑诚,再看看栾亦然。然后又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酒。
看他们的样子,好像这酒很好的样子,她要是不喝岂不是可惜,于是拿起酒盏,学着栾剑诚的样子,一饮而尽。
那爽快利落的样子,栾亦然想拦都来不及。
郑温娟正要开口说她,却见眉生已经倒了第二杯黄酒,举着酒杯主动敬栾剑诚:“这杯我敬您。”
栾剑诚见她又一次仰头一口闷,看看栾亦然,又看看张春晋。
得,他还真没看出来,这丫头还是个酒虫。
他见顾眉生还要继续喝,一把接过她手里的花雕酒,“小丫头,骗我老头的酒喝。”
此时,两片红云早已经慢慢爬上眉生的面颊,她眼神微有迷离,手撑着头望着栾剑诚,借着两分酒意,说:“爷爷,您喜不喜欢我?”
张春晋正欲夹菜的筷子停滞在了半空中。
郑温娟脸上有浅笑,坐在一边,等着看栾剑诚准备怎么回答。
栾亦然优雅喝着酒,花雕的醇香甘甜在他一抿一含间充满了口腔。嗯,这丫头是预备借着酒意向栾剑诚发难了。
栾剑诚活了一把年纪,可真是没见过顾眉生这样的女娃娃。他淡淡睨了眉生一眼:“不喜欢。”
顾眉生眨了眨眼,凑近了一些栾剑诚,说:“喜欢一下吧。”
栾剑诚:“……”
栾亦然眼中笑意宛若天上渐圆的明月,莹润润的,很好看。
栾剑诚端着酒与张春晋碰了碰杯子,眼中意思很明显:你这孙女属于什么路数?
顾眉生却在这时拉了拉栾剑诚的袖子,半站起身,继续将头伸到他面前:“您孙子错过我这个店,可就找不到下一个村了。”
栾亦然忍俊不禁,口中食物差点喷出来。
张春晋和郑温娟也是轻笑不已。郑温娟对栾剑诚说:“我这外孙女可是我一手教养出来的,你今天要是固执己见,她能这样跟着你啰嗦一晚上。”
顾眉生点点头,巴掌大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栾剑诚沉默凝视着她,半晌后,他说:“丫头,与亦然一起回美国吧。”
栾亦然放下酒杯,对栾剑诚说:“爷爷,不为了眉生,我现在也不会回美国。”
他说完,站起身走过来,将顾眉生扶着拥在怀里。
栾剑诚的固执比栾亦然预想的——更固执。
张春晋望着老友,问道:“就不能想个折中的法子吗?”
栾剑诚敛着眉,对张春晋说:“这荣城早已经是一滩污浊不堪的浑水了,怎么折中?若可以,我当年又何必举家移民旧金山?”
“要我说,你们也该与我们一起走。”栾剑诚说,“但我也明白,小曼还在这里,所以我更要让这两个小的走。他们到底还年轻,没必要留在这里趟这个浑水。”
郑温娟这时站起身,先对栾亦然说:“你先送眉生回家吧。”
待到他们离开之后,郑温娟才对栾剑诚和张春晋说:“咱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