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层的迷雾,渐行渐散,碧瓦朱墙之下,站着一个宫装少女,她还那么的年轻,神情却像迟暮老人一般的死寂,她动了动嘴唇,面前的宫女太监侍卫齐齐跪下……她转身,缓缓走进了漫无边际的深宫。
那是谁?
阿九喘着气,蹲下了身子,对了,那是她,前世的她——一开始是青阳城的小乞丐阿九,后来是孟家养女孟悠,再后来是姜国公主,姜宁。
很热,四周熊熊烈火燃起,阿九仿佛站在世界之外,看到了烈火中被人围攻的少女,“名剑山庄”的牌匾不堪重负,掉在火焰中烧成了灰烬,阿九看到她挣扎着,不顾那些杀手的围攻,挣扎着想从火焰中把那牌匾捞起来……
你真傻,真蠢啊,你知不知道这只是一个骗局?
阿九张了张口,却什么都喊不出来,想想那时的孟悠,其实她对孟家的感情不见得有多深,她只是……太想有一个家了。
眼见着她就要丧命于此,忽而间有白影飘至,绯剑出鞘似惊鸿,在烈火之中她竟恍然闻到了清冷幽寂的冰雪气息。
师兄!师兄!阿九站起身要冲过去,但她始终过不去,眼泪刷地涌下,阿九知道,纵然真的经历过,那也不再是她的世界了。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阿九才发现,那时的孟悠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目光望着楚陌景的,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唯一的救赎……这大概跟楚陌景的样貌也是分不开的,白衣胜雪,容姿双绝,不是天人,胜似天人,所以孟悠那时候才以为自己看到了九天之上的神仙。
可惜不是,楚陌景只是一个过客,而且是一个极为冷淡的过客,他只是救了她,一句话没说,就转身走了。
——别走,不要走……
身后是一片火海,孟悠踉跄着,义无反顾的跟上了他。
“别走,不要走!”
阿九睁开眼睛,一身的冷汗,随即而来的就是彻骨的疼痛,她歪在床头,干咳起来。
“你,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沈如伊满脸担忧,伸手扶她起来,宋若词连忙去桌旁倒水。
这里是阿九在医馆内的房间,房间里除了她就是沈如伊和宋若词。
头还有些晕眩,她记得和师兄在后面竹林……阿九倏地抬头:“我师兄呢?”
“阿九妹妹,你先别急,”宋若词边喂她喝水,便道:“楚公子没事,只是跟你一样处在昏迷中,纪前辈和祁少陵他们都在那边……”
“怎么回事,我……”阿九揉着额头。
“你太疯了,你师兄当时那样你都敢冲上去,你就不怕他六亲不认杀了你吗?”沈如伊惊魂未定地拍拍心口,“你够狠,我这回算是服你了!”
阿九哑着声音问:“后来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晕过去了,当然不知道了。”沈如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顿了顿,她才叹了口气,低声说:“不过你师兄对你也真是没话说了,那样的状况都没伤你一丝一毫,自己却被魔血折腾的几乎去了半条命……”
阿九一听就红了眼圈,沈如伊连忙又道:“你别哭,他现在没事,也幸好你拦住了他,否则他真得大开杀戒,变成一个魔头了!”
“我跟祁少陵一回来就见你们出了事,他……这回跟魔教怕是要不死不休了。”宋若词叹道,别看祁少陵平日里跟阿九像是不对头的模样,但这么多年下来,他其实早就认可了小师妹的存在,更何况还有他一向奉若至亲的大师兄,这两个人同时出事,祁少陵的反应她也能理解了。
“何止是不死不休啊,”沈如伊揉揉胳膊,插嘴到:“他当时那模样简直是要吃人,比你大师兄还像入魔,若不是纪叔叔制止,他铁定就直接杀到魔教去了!”
阿九听着她们一人一语的说着,沉默半响,就要下床。
“哎?你这是做什么?”沈如伊急道:“你内伤颇重,就算有灵丹妙药也得静养个好几天呢!”
“我要去看看师兄。”阿九扶着床沿,声音虽轻却极为坚定。
沈如伊又气又急,按住她:“你自己都这副模样还要去看别人,你……”
宋若词挪开沈如伊的手,笑了笑,“你就别拦她了,她昏迷中都哭着喊着师兄不要走……我就知道她醒来要过去的,咱们一起扶她,小心点就是了。”
沈如伊没有喜欢的人,宋若词却有,自然明白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
“我还没这么虚弱……”阿九勉强勾了勾唇角,却一点笑意也挤不出来。
出了门,阿九才发现原来已是翌日下午了,墙角的花花草草像被霜打过似得,蔫耷耷的一片。
楚陌景的住处出奇的安静,进了屋子才发现只有祁少陵一个人坐在床边守着,听到动静,祁少陵抬头看过来一眼,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形容也有些狼狈,看到阿九,他眉头顿时皱起,走过来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你看看你那脸色,白得跟鬼一样,你这样过来不怕吓着人吗?还不安安分分的回去躺着!”
他口气不算好,但那话却是实实在在的关心。
阿九仿若未闻,双眼直直的盯着床上昏迷的人,她这时候又生出了力气,一把推开祁少陵冲到床边,险些摔倒。
楚陌景躺着,身上的血迹全都没了,脸上也被擦得干干净净的,闭目安眠,就像是远离了尘世诸多纷扰,安宁无忧得令人不忍唤醒。
阿九以为自己会哭,但看到他的这一瞬间,她心里却平静的不可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