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不得不上山。”她红着脸。
“非得上山不成?”老人板着脸,胡子一抖一抖的。
“嗯。”
“我跟你上去吧你个不省心的,多穿点儿,明天就上山,万一封山了,你估计就得留在清典生娃了。”
“这怎么好麻烦你……”
“你麻烦我少吗?”老人吹胡子瞪眼。
她羞愧捂脸。
老爷子见她吃鳖的模样,乐得不知道门在哪儿了,一转身坐下去开始吃饭,女主人也十分顺手地给他备了碗筷。
“您能给我讲讲清典的故事么?”
“呸,外面不是特别多么?”
“不是……我就想知道知道,一些真实的,别人不知道的故事。”说着她揣起本子来,开始严肃起来。
见她煞有介事的模样,老人长叹一声:“要真给你讲,明天也讲不完。”
“不要紧的。”
“上山也不要紧?”
“迟一些也不要紧,人的故事是活的。”
老人端详她许久,笑了笑:“成。”
天气格外冷,像是跨过某天,冬天就会彻底到来,对于卓右仅存不多的童年记忆来说,冬天意味着被何亦璇,哦,当初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就是被那个疯子一样的女生,抄起一把雪来,塞进衣服里,整个人哆嗦一下。自己的母亲,和某某人的母亲,那女人就站在一旁笑望,眼神有内敛但深沉的光。
后来何亦璇就不见了,因为他,卓右,随着父母搬到了槐远。
他自幼熟知自己的命运,替代品而已。
那个时候就碰见了殷清司,少年眉目,身形颀长,骑着自行车骑得飞快,载着他,他手里的气球没有抓牢,就飞到了天上,他难过地号啕大哭。
于是殷清司就把单车往树边一丢,爬上树顶对着天空哇啦哇啦喊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又爬下来,满脸严肃地说:
“云朵吃掉了气球,它说不还给你了。”
听着更难过了,哭得更加不要命起来。
殷清司马上又说:“不过它说会下雨,然后变成彩虹拉出来。”
他当初竟然信了,反复问着殷清司怎么还不下雨,他只是一脸神秘,说会下雨的。
傍晚时分真的下雨了,第二天清晨真的有了彩虹。
殷清司把他叫起来:“小右快起来,云朵的便便出来了。”
这种“彩虹是云朵吃掉气球后拉出来的便便”的谎言在脑子里存留了那么久,如今想起来心酸起来,隔着雾蒙蒙一层,那层雾黑暗一片。
心沉淀下来,人仿佛提线木偶一样,四围黑暗。
飞机起飞的那阵子尖锐而剧烈的轰鸣,他默然许久。
何亦璇笑了笑,摁掉了手机。
卓右要回定棉来?殷清司的主意?没有多去想,对准了白球,一杆,把最后的黑球打了进去,丢下台球杆,走到一旁要了杯苏打水。
“你的球技真不错。”有个男人低声笑了笑,穿棕色驼毛皮鞋,又戴了很厚的毛线帽子,双手在身前合拢,似乎凝固了前面摇曳不定的烛光。
“谢谢,要我教你么?”大大咧咧坐在了男人身边,男人摆了摆手,“我们这样做真的对么?”
“又不是偷情,那就是对的。”她诡异地笑笑,“蓝毅,你是要复仇么?”
“只是夺回孩子。”
何亦璇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他,心里冷笑不止。然而她还是伸出了右手同他相握:“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似乎冬天的寒冷能够席卷一切,刀割剑伤,被刺得体无完肤。
然而总有人身披坚硬装甲满血满状态泰然自若地扛起大刀来披荆斩棘。殷清司在钢琴前微笑,手指轻巧跃动。
表情很是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