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幕一昏一亮,那潺潺流淌时光的河,于此刻静止一瞬。
古钟轰隆一震,是她脑海中突如其来的轰鸣;星辰璀璨斑斓,是她视野晕眩时升起的金光。
“你……你这……什么做……郎”
她倒在他强劲有力的臂弯之中口齿不清,一颗芳心竟忘了该如何跳动,唯有水眸呆呆地睁大着,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美色惊慌失措锎。
“是不是非要这样硬来,你才不会逃走?”
他攥着她的手,勾住她的腰,贴上她的身,淡淡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哀伤,如他此刻凝望她时,眉心蹙起的淡淡细纹。
可她实在是慌乱得很,只顾扑腾挣扎,什么也思虑不了,敏锐是什么,冷静是什么,不知道,全不知道。
离开他,要离开他——即便,狠狠地戳痛他!
“请自重——羲王陛下。”
忽然间,她放弃了反抗,扬起高傲的下颌,吐出冷漠而疏离的词句。
“我虽然并非出身高贵的公主,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奴才!——陛下您明明打着专情的幌子,却不去照顾久病的王后,反而来这般随意轻薄我,便不怕被发妻所怨,被世人所垢么?”
一口一个陛下,一句比一句冷绝,硬生生提醒斥责着他此时的身份地位——许是她的性子便是如此,慌张惶恐到了极点,便会转为如同历经轮回看透生死后的冷情淡和。
心若凝结成了冰,便不会乱蹦乱跳,不会脆弱柔嫩,不会慌张失控。
她很满意这种状态,很安心,很安全,不会虚,不会痛。
他却显然不是。
“——并非公主?”
大手攫住她的下颌,他俯下身对上她的双眸,瞳心淡色成殇,“你是故意不认,还是……从前的一切都记不得了?”
凝住的心裂了道缝,她望着他怔怔道,“你……在说什么?”
“身为公主的一切往事……你都舍弃了么?”
他攥紧了她纤细的手腕,三千情丝随着身子一并颤着,“竟然骗我……竟然骗过了我……”
“陛下在说些什么……兮予不明白……”
她陡然紧张起来,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他看出她这身子的真实身份了么?
“好一个‘兮予’,这种时候,你竟还指望瞒我!”
那平素沉和的赭玉眸里忽地激起惊涛骇浪,他将手心一直紧攥的物事一把摊现她面前,“你是呆子么,若是想要瞒我,是不是……也该将字迹变更一下?”
话音落处,只剩苦笑连连——可笑,实在可笑,他说她是呆子,他自己何尝不是至呆至笨至蠢至傻?
枉他王座在手,睥睨天下,亦不过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不过一面之缘,花鎏便认定她为自己的未婚妻;
不过一面之缘,便不惜冒犯王威讨要那夕虞宫;
不过一面之缘,费万金通宵达旦不过博她一笑……
兮予夕虞,夕虞兮予……
这般显而易见浅显易懂的关联,他怎可以仅仅当做巧合?
那制作滑翔翼时的独特小动作,他怎可以仅仅当做师承传继?
那些似曾相识魂牵梦萦的神态举止,他怎可以仅仅当做纯属相似?
他真是……真是迟钝至极!
“……字迹?”
兮予望着那张写着小字的纸条发怔,难道,这便是露馅儿的罪魁祸首?
可是,天下怎会有那般巧的事,那千翎公主的字迹也会与她的一模一样?
只是……
心中砰地一动,竟是回想起那时的事来——
当时她正提笔欲为瞬写下计谋,才猛地想起这时代的字与自己熟知的并不尽然相同。
正懊恼怎地要寻这般个故作神秘的方式砸自个儿的脚,心中骤然一个恍惚,竟生出奇异的感觉,仿佛那欲要表达的文字已在心中清晰成形。
再落笔时,如有神助,唰唰几笔,一气呵成。
最后,在将纸条塞入锦囊前,她望着那排娟秀的古字发了怔,只觉得那些符号似曾相识又带丝陌生,一时竟分不清是否自己从何处看过类似的文献此刻突然灵感爆发派上用场。
她也曾怀疑过是否这身体提供了部分的记忆,只是当时却无暇顾及,不大放在心上。
想至此处,她心陡然一惊,一瞬间冷汗涔涔——难道说,这字体里有某部分,是千翎自己独特的写法所以被他认出了么?
“陛下究竟在说些什么,请恕兮予全然听不明白。兮予就是兮予,从过去到现在,甚至漫漫未来,父母亲赐之名,孰敢擅自更改?”
这个时候,解释便是掩饰,掩饰便是供认——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惶挑眉反问道,心道若是被他知晓她便是他一直在找寻的仇人之妹,她便绝无如此安分日子可言!
她的淡定从容让他微微一怔——那双眼眸定定地望着他,黑白分明,璀璨生光,纯净宛若天湖雪水,不夹一丝污秽杂质。
于是,他的心无可抑制地痛了起来。
——你说,你叫兮予,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并非说谎。
那么……是你忘了么?
忘记过去的悲欢离合,忘记曾经的亲密无间,也忘记了,所有他给她的失望与伤痛……
好狠的心呐。
一旦转身,便不再留恋,斩断一切前尘,舍弃一切爱恨,决绝如此,狠心如斯。
这……正是他的华儿,那个敢爱敢恨敢怒敢言的华儿,那个横冲直撞锋芒毕露让他的心揪着永不停歇的华儿。
甚至……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