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呆在那里,一时间,他这名闻天下的智叟,竟对着这辈分小自己如此多的晚辈完全说不出话来。
很久,才转为苦笑,“原来……那时先帝并没有错。那时你们……謦”
“不……他错了。凡”
对方道,“如果当年真如他所想,那么,十年前,许多事都不会发生……”
“所以……更错的,是我。”
于是这次,他更加愕然,久久地杵着,仿佛,连思维也被冻结。
再然后,他终于明白了。
以眼前这位帝王的才智,若真想带谁远走高飞,长相厮守,又岂是区区赐婚阻拦得了的?
所以,当年竟是……
他忽地想起了上次的事,“那么,陛下不惜亲闯上古幻境带她去血洞,便是为了验证身份么?公主……当真还活着?那这容貌……”
而这一次,又见着白衣人摇头,“不,那里告诉学生……她不是。”
“这……”
这下他完全困惑了,他活了这般多年,却从未见过如此逻辑混乱的事情,“那陛下为何……”
如果连神器也否认了那女子的身份,为何眼前人还如此执着?
“的确,这答案一度让学生很痛苦……”
对方顿了一顿,“相当……痛苦。”
而后,竟又笑了,“可是,最痛苦的时候,反而竟看得更透彻。”
“她是,或者不是,原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陛下……”
他听得这句话,也再度陷入沉默。
效力三朝,看尽沧桑,这话中深意,他是悟过的。
如手执滚水,再执着,再不舍,痛够了,便会放了。
可最痛苦最纠结日不能宁夜不成眠压抑到无法呼吸时也不肯放手的,便是此生拼尽一切也要守住的。
至于那原来是什么,有时,并不重要。
可是,即便懂了,他依然无法轻松视之。
望着眼前熟悉却也陌生的人,他的冷静缓缓回归,最后,才沉沉问出一句。
“那么……倘若有一天,她与公主之间,陛下只能选择一个呢?”
这一次,眼前人却不再那般淡然了,赭玉般的眸子里,笑意凝住,动也不动。
“倘若……她真的是——杀死公主的人呢?”
……
“……老先生?”
隐约听见有人在面前连声呼唤,他方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已这般近乎呆滞地在门外杵了好久了。
兮予起初早已万分期待地到了雾霜宫门口,可待欲推门而入时,回头一瞅却发现远甫这领路人还愣在原地。
她只觉不该贸然闯入,又有心避嫌,便又回来邀他,哪想得这老先生竟如同入定了般,叫了几声,方才像回魂一般,瞳里神采悠悠归来。
“咳,抱歉……”
远甫略窘迫地咳嗽几声,“一时念起华祚公主往事,是以失神,让公主久等。”
兮予却是没来由地喉头一哽,随即微笑摇头,“不碍事的……”
说来也怪,不知是否这汧国公主做得太久入戏太深,听远甫这般怀念华祚,连她这冒牌货竟会生出几分歉疚。
其实,她也有几分参不透,十年前,羲强汧弱,也并无什么生死大仇,为何疏祠要贸然去刺杀一名与王位无关的公主,更为汧国招来举国覆灭之祸——这背后,究竟藏着如何的隐秘?
而如今,疏祠失踪,千翎已死,换她再生,一切的一切,兴许惟有再见到这名神秘的汧王才能晓得了?
她心中有事,面上阴晴不定,而远甫心中亦是波澜未平。
那时,他再度逼问,似一把直刺心腑的利刃,目光瞬也不瞬地攫住对方的面容,直到那双赭眸里终于漾起一丝波纹。
而后,那人苦笑。
“不可能发生的事,先生为何要拿来为难寡人呢?”
然而,他便不再问了。
可是,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啊……
看似荒诞不经的事,有时,却非全无可能。
陛下,您该知道的——汧王疏祠,公主千翎,乃是天赐双子,宛若镜像,听闻,若非男女有别,二人容貌身姿,均是一模一样啊……
……
今日,天有些热,然而置身这雾霜宫里,竟不知从何处来的阴凉。
这里,也算是禁地之一,未得羲王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是以即便远甫领了口谕,也不过只能带上兮予,外加层寂护卫罢了,至于翡冷一干人,自然只能候在宫外干等。
然而,没有这一大帮子人跟着,兮予却反而觉得自在。至于层寂,虽总挂着一张不冷不热无精打采的脸,倒却也算是个不碍眼的人。
眼下,她立在庭院里,放眼望着身前一切,然而被风一吹,也禁不住伸手扯拢了衣襟。
这……便是华祚当年的住所么?
有些惊讶的是,这座富丽堂皇却久无人居的宫阙,内里并没有她想象得那般破败荒凉,依然拾掇得井井有条,连花木也修剪得处处成景,显然是安排了人定期打理。
她便这般随性地在这空荡荡的宫殿里四处看着,试图从这残留的居所里再找出点旧主人昔日的影子,可奇异的是,这居所里的摆设风格与夕虞宫竟相去甚远,如同出自两个人的喜好一般。
而更微的是,这里的布置……竟生出另一种让她无比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好像……
她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胸中仿佛有只手将心愈攥愈紧,让原本雀跃欢脱的她步履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