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太孙要来江南,可也不是立时就能到的,又过了两个多月,才得到准确消息。
太孙的车驾确实已经进了江南地界。
人马还没到宁县,整个宁县就一派热闹景象,绸缎庄日日接到大头生意,各地的绣娘天天赶工,好些人家都裁制新衣,街面上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天天有人洒扫,连那些小摊贩也早都不许随意摆放。
好在县令是个脑子清明的,没做直接不许人做买卖的事儿,只是提了几句不许高声喧哗,派出衙役日日巡逻。
因为这件大喜事,连大牢里的犯人都多了几顿肉吃。
太孙驾临,在这座小县城,那是从来没有过的,就是万岁爷御驾南巡,也没来过他们这一块儿。
许薇姝每每一出门,入耳的多是谈论这个。
外面还有人说,宁县大户,还有县太爷,周边郡县的那些官员,寻了好几个美人,想要调、教好,到时候进献上去。
今天风很大,许薇姝带着玉荷去徐峰娘那儿吃刚出炉的糕点。
论起点心,许薇姝身边的厨娘做得也好,但江南这边风味不同,徐峰他娘亲做了大半辈子,做出来之后,味道极佳,她也吃过两回便惦念上。
徐峰他娘亲一听说娘娘爱吃自己的手艺,当然高兴得不行,但凡做了新鲜吃食,就送去给娘娘品鉴。
两家走动得多了,许薇姝也就主动登门,不怎么客气。
正吃着,外面就来了客人,她也没和徐老娘见外。自己带着丫鬟们研究糕点,让徐老娘出去见人了。
来的是徐秀秀,还有她的母亲。
桌子上的茶水续了两回,徐老娘心下叹息,忽然觉得有点儿烦躁,她向来好热闹,也乐意帮衬亲戚。可今天也不免很想把这人赶出去。
要她说。徐秀秀那张嘴,就是随了她的娘亲。
“听说太孙以往出门,都不中意那些瘦马。喜欢良家女子,好些人家的女儿都找门路想要……咱们家秀秀今年十六,你瞧瞧她这模样,不也挺会长的。眉眼都挑着咱们徐家人的长处长,人也伶伶俐俐的。不比那些个小门效的丫头强?”
徐老娘:……
她们家也是小门效,徐秀秀大字不识一个,也就绣活做得还行,比起人家琴棋书画培养出来的效千金差了十万八千里……不对。这个和她有什么关系?
“老姐姐,您在咱们宁县,向来有面子。朋友多,这种时候。总要表现表现,太孙殿下来了,不招待好怎么能行?你就荐了咱家秀秀过去,将来秀秀要是有大造化,肯定忘不了您老人家的好处。”
徐老娘:……
她家里住着王妃,然后她上赶着给王爷找女人?
徐老娘瞠目结舌,忍不住扫了徐秀秀一眼,再想一想自家王妃的容貌……连忙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都胡思乱想什么,这也是能相提并论?连琢磨一下也觉得亵渎!
偏偏徐秀秀居然没觉得这个主意怎么不靠谱,脸颊飞红,虽说低着头一言不发,可看她不光是戴了珠花,还化了妆,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锦衣坊新出的时新样式,显见也有这个心思。
徐老娘叹了口气,板起脸,抬头盯着徐秀秀和她娘亲看,一直看到这俩浑身不自在,才开口:“大妹子,我今天叫你一声大妹子,你若是再不把你那糊涂心思收回去,那你就只管自己去折腾,我们家的大门,就不要再来了。”
她这话说得极平淡,也是第一次说这样冷漠的话,徐秀秀吓得一缩脑袋,她娘亲脸色也大变。
徐老娘想了想,都是亲戚,还是点了一句:“你们当太孙是什么人?人家那般贵人,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就你们家秀秀这样的品貌,说难听点儿,别说在江南,就是在咱们宁县也算不上出挑,就别做白日梦了。”
说完,便端茶送客。
这娘俩心下愤然,却也无可奈何,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奈何人家直接翻脸。
徐老娘被恶心的不行,许薇姝这边,却飞来一只海东青,还是带着信件的海东青。
这次的信很厚。
许薇姝摸了摸,觉得差不多得有十几张信纸,要不是海东青送信,换成一般的信鸽,累死也带不来。
在徐老娘这儿也没什么顾忌,她不怎么想等,便让玉荷和宝琴出去守着,只说要歇一歇,便打开信来看。
信上的字特别小,一看到它,许薇姝的心也就不觉软了一软。
这段时日,她嘴里不说,其实对方容还是有那么点儿怨言的,任谁碰上一个长久不着家,给自己带来大麻烦的丈夫,也不会不怨,可今日接到这封读起来情意绵绵的信,那点儿怨念,也就自然而然消失无踪。
女人嘛,哪怕是自己,也照样心软,爱听男人的甜言蜜语。
这一封信,显然不是一日写成,断章很明显,里面有时候写一点儿方容当时的心情,写他的烦闷,他的快乐,他的思念,偶尔写一点儿他拿着虎符去为万岁爷调兵,见到军中将士荒废训练,精兵日渐减少,心中苦闷,特别想念自己的王妃,更多的却是琐事,每天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遇见了什么人和事儿,很琐碎,很繁杂,却是脉脉温情。
许薇姝把信收好,随手拿了个茶杯,喂海东青喝了点儿水,就抱着它出门而去。
玉荷和宝琴连忙带着几个小丫鬟跟上。
一直送了自家主子回屋歇下,玉荷才抹了把汗,笑道:“咱娘娘今天挺高兴,我看,晚上该给上一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