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的东西最重要,握在手里的不珍惜。楚悼知道,以谢铭对自己的感情,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不会再离开。
过了几日,谢铭看到楚悼先是见过周禄之子,那位人称周先生的谋士,然后又和犬戎使者密商一夜之后,一向温和而低调的谢铭再也无法忍耐,脸红脖子粗的和楚悼大吵了一架。
喻王娶妻纳妾谢铭都不在乎,但年少时共建盛世的梦想,却是支持谢铭一路走下来的唯一理由,容不得任何人玷污。
楚悼很生气。他将谢铭视为唯一的自己,如今自认为最贴心的人不支持自己的计划,喻王便犯了疑心病:莫非阿铭他还向着朝廷?不对,世家子怎么可能向着朝廷,恐怕是担心犬戎来了,伤害谢家人的性命吧。
一时又想起谢铭曾经为了家族,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刻背弃,听从家族安排娶妻生子,楚悼便来了脾气。冷冷地命令谢铭回陇西去替自己守王府,且故意不叫他见家人,也不许和谢家书信往来。
谢铭嗅出了一点危险的信号。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还固执的记住两人曾经的一切,妄图在各自结婚生子之后补偿楚悼。最开始放手的是谢铭,但是喻王却是更坚决走开的那一个,破镜难圆,覆水难收,重逢后再不似当初,于是谢铭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
这次大吵一架后,谢铭终究还是默默无言地退让,收拾行囊去了陇西。
两个貌合神离的男人,终于走到了岔路口。
留守喻王府的徐妃等人早就看不惯谢铭独占喻王仅剩的一点真心,更担心有谢铭在,会让喻王偏向楚昭和谢家,所以便假传喻王的命令,要谢铭去守玉门关。
陇西豪右也不傻,虽然喻王承诺过一定会立楚旦为储。但是开门放犬戎入关的美名,徐家还是准备让给谢家。
收到徐妃伪造的喻王谕令之后,谢铭凄楚的笑了,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彻底。然而孤傲的性格决定了他甚至不会去指责,哀求。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就像一个男人那样去死吧。也好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临行前,谢铭把自己的文书手稿收拾好,家书和密信都派军中的一队侍卫,保护着寄奴养的鸽子一起回都城。而和喻王这些年的来往书信,则全部被谢铭焚毁。他与楚悼之间的一切机谋密划、一切因缘际会,都化作袅袅青烟,随风散去。
谢铭刚走到玉门关,楚悼又来了命令:谁让你去守关的,尽帮倒忙,快回来。
谢铭感到不知所措,对楚悼的喜怒不定更加绝望。
怎么可能回得去了?他一到陇西,就注定不能善终了啊——谢铭毕竟是谢家下一任的宗子,不能让谢家和犬戎南下这件事扯上丁点关系,而喻王和陇西贵族,都不可能派兵支援,谢铭唯有死战。
过了几日,楚悼反应过来自己一气之下干了蠢事,被人算计了,便接连发了好几封信给谢铭:宝贝儿,快回来,孤错了。
然而晚了,一切都晚了。
犬戎叩关。
铁骑踏过素色锦缎,鲜血飞溅在裂帛之上,满地尸骸渐为风尘覆盖,再不敢奢求重来。
在毫无援军的情况下,谢铭领着一千名北府军坚守玉门关十日。最后关破自杀而亡。
覆水难收,美梦易醒,从此王佐之才成绝响,人间不见谢檀郎。
之后喻王的反应,史记不过寥寥几笔——王得哀告,又知陇西贵族叛,乃大恸,请罪于哀帝前,呕血三升,几尽晕厥。哀帝大怒,誓举手中雄兵百万,御驾亲征,威摄北夷,以扬大楚国威。
不论喻王是真晕也好,做戏也罢,总之安靖二十二年,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