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禾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到了榻前,才发觉殿内气氛有些怪异。拿眼将武茗暄、沈木云、青浅一瞄,她脱口问:“娘娘,有什么不对?”
武茗暄与沈木云对视一笑,摇头道:“没有不对,只是你的话提醒了我。”
沈木云看了看一脸懵懂的锦禾,转而笑望武茗暄,“娘娘也曾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既然太皇太后这么有心,娘娘何不借力打力?”
武茗暄不置可否地微笑着,目光在锦禾手中的两个羊脂白瓷圆盅上流连许久,“锦禾,太皇太后所说对我的身子可真有好处?”
听她问起这,锦禾不假思索,答道:“早起用盐水,夜间用燕窝,确实是孕中养身之法。”话音稍稍一顿,顺手揭开金丝燕窝的盅盖,白如雪、细如发的三个小丝卷便呈现在眼前,“太皇太后赏赐这金丝燕窝应该是河州燕子洞所产的头生燕盏,不仅有补虚养阴之功效,还正好与奴婢为娘娘配制的药相辅相成。若是燕条便算不得上品,若是别的燕窝就没有辅药的效用了。”
武茗暄听完,闭上眼想了想,忽而抬手摸了摸那白瓷盅,笑叹:“太皇太后真是没少操心,连我正用什么药都清楚!”
沈木云勾了勾唇角,接话道:“可见她老人家即便深居佛堂,也还耳聪目明呢!”
青浅、锦禾对望一眼,齐齐垂下头去。
几人默然片刻,武茗暄开口吩咐,“这燕窝就不必存入宝阁了。锦禾,拿去你存常用药材之处好生保管,至于炖煮,还是交由你来。”
锦禾应下,捧着羊脂白瓷盅,退了出去。
武茗暄闭着眼,琢磨了一会子,侧身一挥手,对青浅吩咐道:“明早,你叫上陈禄,去山客轩把我那座紫檀木金莲佛母供龛启出来。”
沈木云在宫中日久,对各种珍奇自有见地,一听名字,便知这佛龛不是凡品。待青浅应声,她稍作沉吟,问道:“娘娘,您是要派人把佛龛送到福寿宫还礼?”
“是还礼不错,却不是派人去。”武茗暄盈盈一笑,抚着肚子坐起身来,将头上束发的玉钗卸下,顺手交给沈木云,拢着被子往榻上一卧,“承蒙太皇太后厚爱,赐下难得的金丝燕窝,本宫自然得亲自去还礼,才不失礼数。”悠悠然一句抛下,阖目睡去。
翌日,武茗暄早早起了,用了早膳,喝过锦禾奉上的汤药,由沈木云陪着去山客轩看了一会儿书,再回殿时,青浅已怀抱一个八宝卷云纹的长形锦盒进来。
看沈木云与锦禾正伺候着武茗暄在妆奁台边梳妆,青浅上前两步,将盒盖启开,“娘娘,佛龛取来了。”
整个佛龛高一尺二,背面是佛母摩耶夫人双手合十盘膝而坐,正面镂空,供人安置佛像,四周有镂雕的藤蔓、草叶等物作装饰,底座约三寸,巧妙地雕塑成两个罗汉侧卧拱卫着一朵莲花。无论是佛母慈祥、端庄的神情,还是罗汉憨然熟睡的形态都很逼真,可谓是木雕器具中极为难得的精妙之作。
沈木云和锦禾瞪大双眼,面上都有些不舍之色。
武茗暄一瞧,不禁失笑。她不信神佛,殿内自然没有供奉,对这佛龛仅是欣赏,当初带入宫本就是想拿来作太皇太后的寿礼。如今,也算是不离她的初衷。
她见没有差错,便命青浅好生装起,淡淡一眼往沈木云瞥去。
沈木云会意,躬身一礼,自去吩咐步辇。
锦禾、青浅唤来小宫女替武茗暄备好手炉、暖裘等物,便扶着她出殿,坐上孔雀辇,往福寿宫还礼去了。
武茗暄这一去便是一日,直到用过晚膳,才出福寿宫。临别时,太皇太后拉着她的手,一路有说有笑地将她送到宫门外,望着她上了孔雀辇,才转身回宫。那份亲热劲儿,不知道的,怕还会以为这是一对亲祖孙!
福寿宫与永璋宫相邻,中间只两堵红墙并一条甬道相隔。
甬道口,砖花吊脚墙的转角处,芦灰色裙裾一旋,一道身影快速往永璋宫奔去。
随行在孔雀辇旁的沈木云忽然回首,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蹙了蹙眉,喃喃轻唤:“娘娘……”
“无妨。”武茗暄端坐在步辇上,闭目假寐,“就是她们不来探听,我也会设法把这消息透出去,这般倒省了我一番功夫。”
沈木云蹙眉想了想,低声道:“可这样一来,永璋宫那边儿岂不是就有了防备?”
“我又不是要行刺太后,作什么怕人防备?既求了护身符,自然要亮给人看。”武茗暄失笑,嗔沈木云一眼,抿唇闭目,继续养神。
碧瓦红墙间,一顶孔雀辇缓缓向前,穿过永璋宫外墙甬道,入裕道中门,转入西六宫。
沿路,宫婢、内监们瞧见,春风扫柳般齐齐躬身、低头。
日暮垂悬,内监们拎着小风灯,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回廊、甬道间,一盏盏宫灯随之亮起。寂静无声的西六宫在微黄灯光下显得异常沉闷,完全没有民间新年之始的喜庆气象。
今日是荣历八年的朔月朔日,更是“元日”大节。每逢今日,穹冉皇朝皆又大朝会,皇帝宴请文武百官;皇后则邀约贵胄女眷入宫同乐。
此时,昭阳殿内,礼部、户部、内侍府合力筹备多时的元日大朝会歌舞正酣;欣扬殿的女眷们也把盏小饮,聊得兴起;而永璋宫内却是一盏孤灯伴着袅袅熏香,给人诡秘之感。
“呲噶……”
刺耳的一声轻响,慕太后懒懒地靠坐在鎏金宝座上,半眯着眼瞥了瞥手中裂成两半的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