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认真的,江含嫣身形一僵,心里泛起一股不甘的滋味,即便是入宫为奴,这些年她很少被人用这种口气对待。江含嫣咬了咬唇,刚想问些什么,忽听得有人敲门。
门口站着三个低眉顺眼的丫头,先头一人身量颇高,手里捧着个裹着天青色织锦的匣子,后面两人的怀中也抱着许多物事。这三个丫头全穿着淡色纱衣,并不是三京馆内仆役的打扮,见了薇宁便跪下行礼,言道:“奴婢见过叶姑娘。”
京城的人果然都很奇怪,刚刚是德怡公主,不由分说便闯进来一番探看,如今又是哪一出?薇宁怔了怔问:“你们是谁?”
“奴婢采苹,是靖安侯府派来的,侯爷听说姑娘已入京,特派奴婢们送来些物品。”
她口齿清晰,声量不低,同住在远林院的其他女子怕是都听得清清楚楚,靖安侯是谁或许有些刚入京的人还不太清楚,可那却是一位侯爷,这是毋庸置疑的。
江含嫣恍悟,继而有些不屑,原来这个名叫叶薇的女子竟与靖安侯有关系,与那样的小人在一处,又有什么好的。
薇宁也没想到周丛嘉会有这样的安排,那匣子放下来时发出闷响,似是装了极重的物件,另外还有衣裳笔墨用品,甚至还有胭脂,备得甚是齐全,还很华贵。
薇宁心中冷笑,她离开淮安时,京中传来的最后消息便是关于这位周侯爷的,他回奉都不久,便出了右仆射杨晋门下弟子纵凶伤人之事,御史连连上本参奏,闹得不可开交之际,靖安侯才出了闭门思过的侯府,将自己在江南亲眼所见之事道出,想一想,都敢在侯爷面前杀人了,这样的事实还容杨晋辩解吗?淮安知府早将此案报知朝廷,而女帝则更早地知道了这件事,右仆射大人百口莫辩,官位危矣。
右仆射大人一定不明白,为何偏偏自己的姻亲要把这样一个把柄送到靖安侯手中,谁都知道,靖安侯周从嘉先头会被女帝责斥,就是右仆射大人做的好事。谁叫他刚正不阿非要拆周侯的台,反正那些军士吃了陈粮也不会死。
薇宁没有去翻看那些物件,这般示好,难道周侯利用玉家的仇怨还未达到他的目的,还想要玉清娘进京?
“替我谢过侯爷,这些东西还请几位姐姐带回去,三京馆里什么也不缺,侯爷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奴婢只是听命行事,叶姑娘莫要为难我们。”那采苹甚是乖觉,说完便带着另外两人告辞离去。
入奉都的第一天,三京馆不少人都知道了叶薇这个名字,并知道她是靖安侯的人。
夏日蝉声一日日加剧,奉都城内因三京馆重开引发的各种议论仍未停歇,随着昭明帝将三京馆馆主一职交由国师担任反而有愈来愈烈的趋势。
国师,国之妖孽也。
这是奉都不少有识之士心中最隐晦的一个认知,在他们眼中,国师此人异常神秘,坐卧出行均戴着挡住了大半个脸的张银质面具,即使是面见天子也不摘下来。奉都有不少百姓奉国师为神明,因为他在一部分人眼中是个扶贫救困的仙人,拥有一颗怜悯的心。可他行事又极为张扬,大行奢靡之风,在京中设了处秋霖馆,豢养着一群清俊少年,全都无所事事,整日吟诗弹曲极尽风雅之事。
有传言说,那些少年郎包括国师的三名弟子在内,均是今上御用之人,何为御用?便是字面上的意思,今上是女子,不再象以往那些帝王一般有后宫三千美人,也没有开辟先例召男子入宫,养些男宠在外面也不为过,谈不上秽乱后宫。再说秋霖馆是国师所开,与陛下有什么关系。
再者,国师手中的权势一日日盖过朝中那些臣子,谁也想不明白这个五年前才冒出来的神秘男子为何如此得女帝看中,只能说一向英明的女帝是受了此人的蛊惑。能在短短五年中便得势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庸才,国师显露出的并不只是智谋,还有令人惊艳的才情,他的许多诗句让才子们传颂吟哦,手抚琴曲足以令鸟雀聚而不散。这样一个带着三分妖气的男子,不是妖孽是什么。
入夜后的三京馆更加寂静,虽然开馆已有三日,国师却未踏足此处,宫正司的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又不敢上国师府请示,只有好生照顾着这些女子,每日卯时三刻叫起,晚亥时往各院落请大家安歇,一日三餐由各自的小婢领回去,倒也相安无事。初时女学子们互相之间陌生得紧,依着馆中的规矩安生待着,好在三京馆内藏书不少,也不拘着大家翻阅,打发时间是够了。
待到了深夜,远林院里其他房的女学子皆已安歇,只有薇宁房里燃起了灯。
她缓缓转动着右手戴着的玉环,对入房后一语不发的那个人道:“刘司正,其实你不必急着见我,才三日而已,我等得起。”
原来深夜来见她的不是别人,却是宫正司派驻在三京馆的刘司正。
虽然已年过四十,但她并未露出老态,褚色宫服下身段苗条,眼角尚有几分风情。此时听了薇宁的话,叹道:“故人有托,我自然不会怠慢姑娘。”
两人言谈并未低声,似是并不担心院内其他人听到,薇宁嗅着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心想明日晨起时大家不会全起不来吧。
刘司正一双眼睃着薇宁腕上的玉环,再三确认后松了口气:“叶姑娘别怪我多心,实在是近日宫里不太平,陛下因一桩旧案斩了好些人,相处十几年的老姐妹就这么没了。”
桑嬷嬷对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