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李氏走的第两天,先是管账面的李家一家子被贬到了代县的一处庄子上种地,再是管仓库的刘荣被以偷窃的罪名下了大狱。
从庄李氏走的时候,姜妈妈就知道自己手里再没了武器,她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可是这些秘密在生死关头却一个也救不了她的命,反而成为一个一个的催命符。
于是她开始整日提心吊胆地待在豪哥儿的屋里任谁叫都不出去,后来在一个晚上被全妈妈直接下命让陈孝儒从铺子里找来两个壮汉,拿布堵了嘴硬拖了出去,姜妈妈当时瞪大了眼睛嘴里唔唔地喊个不停,可后来却两眼呆滞,再没了挣扎。
夏堇说,全妈妈当时只对姜妈妈说了一句话:“大夫人让你跟着过来是照顾小少爷,如果她知道是你让小少爷出的事,夫人还会留你吗?”
姜妈妈来这里的目的,明着是照顾小少爷,实际上谁都清楚她就是大夫人明目张胆地放在沈君佑身边的一只眼,大夫人想知道忻州的一举一动,想时时刻刻把沈君佑攥在自己的五指山里。可依着沈君佑的脾气,他怎么能够忍受姜妈妈的存在,所以与其说大夫人是要监视他,不如说是等着沈君佑和自己决裂,从此背上不孝的骂名。
如果大夫人知道是姜妈妈坏了自己的事,只怕不止要弃车保帅,更恨不得挫骨扬灰。
璧容听着夏堇的话,只觉得心里有了一丝冷意。
姜妈妈之所以不再挣扎了,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心里只剩下绝望了吧。
沈君佑说打发姜妈妈去了一个庄子上让人看管了起来,而实际上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在定襄县里过完了七夕,沈君佑就把关恒叫来送璧容回了西坪村,秋桐和夏堇也被全妈妈命令与她同行,璧容想起家里哪还腾得出地方给秋桐夏堇住,为难地推脱了半天,全妈妈却神神秘秘地说回去了自然有地方。
璧容没辙,只能带了她们回去,打算着叫关恒到时候把她们两个安置在镇里。
西坪村还是老样子,马车一进村子口就瞧见了那棵根深叶茂的老槐树,璧容不由得想起自己被郑家搭救的那一天,也是这般天朗气清的日子,在这棵老槐树下,她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关恒没有直接把车驾到郑家的屋子前,而是去了西边山脚下。
一排粉墙青瓦的小院掩映在繁枝满花的紫薇树下,几只蜜蜂嗡嗡地在花间乱窜,比不上那色彩斑斓的蝴蝶,飞舞间有点撩人的美。后头临着山涧的地方立着一架水车,看起来颇有些有些江南水乡的感觉,
院子后面有一块不小的地,一边种了些黄瓜、茄子、扁豆,一边则栽了两棵枣树,还有一片红黄相间的美人蕉,暖风轻轻吹过,红花衬着鹅黄,绿叶托着青瓦,华丽典雅的同时也染了一丝乡间特有的味道。
“是姐儿回来了吗?”秋桐正要扶璧容下马车,就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从小院里出来。
璧容听见了秀莲的声音,疑惑地下了马车。本就好一阵子不见,秀莲乍见她穿了一件缥碧色绣百柳的对襟薄衫,里面是杏色的窄袖绫衣,鹅黄色撒花挑线裙子,花蝶纹的裙边随着风微微摆动,好像是初春时节的油菜花,凭添了几分亮丽。
只是一瞬间,秀莲就被重逢的喜悦溢满了胸怀,她高兴地走过去拉过璧容,俯在她耳边说道:“沈老板可真是个大方的。”
璧容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了眼一立着的关恒,关恒会意地解释道:“姑娘走后,爷就叫人在这建了房子。”
想想自己跟全妈妈走了不过两个月,怎么就一眨眼盖了这么个院子。
“可不是吗,这院子刚建的时候还吓了大伙一大跳,还有人说是哪个大户人家要落户到咱们西坪村呢。”秀莲绘声绘色地说着,“前几日突然有人上咱家去,请我和二嫂帮着收拾收拾屋子,我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沈老板给你盖的!”
璧容这才明白全妈妈临走时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了。
夏堇笑盈盈地打趣道:“姑娘,我看这准是二爷给您置的嫁妆!我听我娘说二爷一向这样,嘴上半点不透露,专喜欢不声不响地做点啥。”
璧容脸上一红,微咳了两声,镇定地给秀莲介绍了夏堇和秋桐,秀莲见两人梳着双丫髻,搓着手,穿着鹦哥绿的裙子,比镇上的姑娘看着还秀丽三分,紧张地喊了句:“夏堇姑娘,秋桐姑娘。”
秋桐吓了一跳,人家可是未来主母的娘家嫂子,怎么倒是比自己还客气,忙弯腿行了个礼,夏堇倒是没那么拘谨,客气地揽过秀莲的胳膊,笑着道:“早就听说乡下环境比县城里好,连吸进去的空气都干净的很,郑家嫂嫂可要多带咱们出去转转,摘点新鲜的菜吃!”
秀莲一听忙乐着应了,又说叫她们先进院子里看看,一会都上家里吃饭去。
院里没有那些繁复的穿堂、抄手游廊,迎面是三间坐北朝南的正房,全部打通了做正厅,黑漆落地柱,挂着丁香色的轻纱帐子,长案上摆着两个紫檩木牙雕梅花凌寒的插屏,花觚里插着碗口大的紫色木槿。
西厢房边上有个圆门通着内院,上头挂了个刻着“汀兰”二字的扇形门匾,一进石凳,依旧是坐北朝南的方向盖了正房五间,每间屋子皆是左右四扇雕万字不断纹的黄杨木窗棂。
几人推了门进了屋子,迎面摆着长案、四角茶几和四把黑漆太师椅。右边两间是书房,雕红漆的博古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