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腊月十五前,针线房就把衣服做好了,还是当初那个量尺寸的婆子送来的。
鹅黄、桃红、湖蓝三种颜色皆是一件素面长袄搭配着绣缠枝纹的八幅湘裙,丁香色的潞绸料子做了一条螺纹裙子和一件绣大红色团花的比甲,素雅的紫配上艳丽的红,看起来别扭极了。
璧容叫夏堇打赏了她一百钱,那婆子乐着接了过去。
等那婆子走了,夏堇忍不住义愤填膺地嘟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哪家还穿八幅湘裙!这是把咱们当土包子了不成!夫人居然还给她赏钱!”然后把那几身衣服塞进了箱笼的最底下,准备当压箱布使。
二十日这天早上,璧容见到了沈家最荣耀的三姑小姐沈月娘。
眉如远黛,面似桃花,高高的牡丹髻上珠环翠绕,蜜合色缂金丝云锦缎通袖长袄,裹着大红色云锦缎滚毛斗篷,神色间流露出一种浑然天成的华贵雍容,不动声色地就比别人高了一头。
沈月娘笑着跟众人打了招呼,便说赶着这日子来就是为了去给太夫人问安。
四奶奶听了又嘻嘻哈哈地起哄拉着大伙又都回了太夫人的屋里。
太夫人见了月娘很是开心,仔细问了谢家老夫人的病情,又问了家里的两个孩子的近况,沈月娘亲切地一一答了。
太夫人笑着点点头,不一会儿又嗔怒道:“你婆婆病才刚好,你这掌家大奶奶不在跟前伺候,跑我这来干什么。”
四奶奶笑着听了接过话来,“三姑小姐这不是想您想的厉害吗,老太太总是这么嘴上骂着,心里乐着,弄得跟害怕我们知道了似的。”
“去你的!”太夫人听了哭笑不得地骂了她一句。
沈月娘笑道:“上回二弟妹的认亲礼我没来成,心里就过意不去,这回逮着了功夫再不过来,等过两天一开始扫尘,祖母就是想我过来我也过不来了。”
璧容起身跟沈月娘谢了她当日的见面礼,两人又客套地说了几句。
沈月娘想起婆婆的交代,便向太夫人问道:“我婆婆听说祖母要请同辉社来家里唱堂会,特地叫我问问日子,好拖家带口地过来蹭蹭戏听。”
太夫人笑道:“好啊!我定的初三,照哥儿媳妇(大奶奶)娘家定的初四,干脆叫你婆婆也定一天,咱们各家轮番转转。”
沈月娘笑着点头,遣了婆子回去找人拿帖子上同辉社定日子去。
约么到了巳正二刻,大伙见太夫人神色已有了些倦怠,便纷纷起身告辞,太夫人点点头,又叫沈月娘先去大夫人那里请个安,中午留在家里吃顿饭。
沈月娘好歹给了她见面礼,璧容不愿意欠她那份针线回礼,便叫夏堇拿了条自己近日刚绣的喜上眉梢的帕子,中午的时候一并给她。
秋桐面露一丝犹豫,“夫人,咱们这礼会不会有点轻啊?三姑小姐可是谢家的掌家奶奶。”
璧容道:“你别忘了,咱们当初给云娘、慧娘的回礼都是帕子,我若是送了别的给她,那两个姑小姐要怎么想。”
“不过,说起来,除了太原的那位大姑奶奶外,家里最有福的就属三姑小姐了,谢家大爷有本事,谢老太太脾气又谦和,三姑小姐一过门就当了家,如今子女双全不说,三姑爷这么些年了连个姨娘都没抬过,哪像大姑爷那样一年就从外面弄了三个进门。”
璧容听了眉头一皱,大姑爷如此行为,作为父亲的陈大人难道都不会制止吗?可上次看见云娘的时候,好像也没觉得她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
中午在太夫人院里的瑞雪厅用饭时,璧容客气地把回礼给了她。
沈月娘笑着接过了帕子,面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惊讶,侧过头看了看璧容身上的衣服,道了句:“这心灵手巧的人,穿着打扮上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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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大奶奶就叫来了陪房顾妈妈,神色不悦地问起了针线房的事。
顾妈妈心里一振,忙回道:“大奶奶,针线房的许妈妈说了,衣服两天前就给送去了,鹅黄,桃红,丁香,湖蓝,都是按照二奶奶的吩咐做的。”
大奶奶身边的大丫鬟气道:“我刚就是跟夫人说的,偏偏夫人还不相信。”
“怎么?莫不是今个有人问了什么?”
大丫鬟紫鹃便把刚才三姑小姐的话学了一遍,抱怨道:“咱们好心给她做衣服,可她倒好一回也没穿过不说,还今个儿整身红的,明个整身绿色,这不是诚心打您的脸吗!
顾妈妈听了,眼珠子转了转,见主子蹙眉沉思,低声道:“大奶奶,紫鹃说的不错。这知道底细的会说二奶奶银子多眼光挑,看不上咱们给她安排的针线婆子,可若是外面那些不知道底细的夫人奶奶们,背后可就得说咱们长房苛刻她了。”
紫鹃听了顾妈妈的话更是肯定了内心的想法,“我早就看这二奶奶不是个简单的,搞不好她就是诚心跟夫人对头!”
“我知道了。”王氏不耐烦地端起桌上的茶碗,冰凉的茶水透着浓浓的苦味,王氏忍着怒气咽了一口。
顾妈妈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可想起那日全妈妈在老太太屋里被当做主子般的伺候茶点,自己却要连进门传话都得和华妈妈客客气气的,心里就一阵阵的不舒服。
“我的姑娘阿,老祖宗现在可是对二奶奶越发看重起来,都不惜跟大夫人做对,您可要好好上上心阿,不然老祖宗一个糊涂,把私家都给二房骗了去可怎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