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父搂紧了青衣,心中又是急又是痛,偏那魍魉死活不肯出来,单叫青衣平白受那阴寒之气的苦楚。
季琦也急道:“怎会如此?青衣体内虽有玉凉的血脉,但究根结底,仍是季厘国的女子,按说是不惧鬼神的——”
“魍魉乃影外之影,淮南子有云,‘浮游,不知所求;魍魉,不知所往’。可见它无形无体,素来渺茫无物可依,只能在龙湖和虺湖边上飘荡徘徊。顶多算木石之怪,算不得鬼神。”季父很是不解的说道,“且平日里它最多是迷人眼,偏转人心,因它最善放大凡人心中的阴暗,叫中招的人心生阴影,轻则多惊多疑,重则就伤人伤己了。”
“瞧着你乖儿如今这模样,只怕是重的了。”季琦神色一转,却是责备季父道,“阿兄,我早说叫你不要与玉凉结姻,如今一个心思多变,难避鬼神;一个心志不坚,易受妖精鬼怪迷惑。一双儿女,竟没有一个能保得住的。”
季父默然搂紧了青衣,神色平静,并无悔意。
季琦急的满地乱转,正无头绪,脚下一垫,却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奇怪的低头一看,却瞧见了一根白如凝脂的玉簪。
季琦一眼认出那是青衣宝贝的白玉簪来,俯身捡起来细细品鉴一回,却是马上觉出这玉簪的好处来。
“原是玉精。”想到法子的季琦心头一松,连忙转身凑到青衣边上道,“这玉精入手温暖,定是驱阴散寒的好东西,那魍魉原就是阴气所化,用玉精正好相克。”
说罢她就将白玉簪簪到了青衣的发间。
青衣身上一暖,心头的戾气却是压制了下去,再想起方才的情状,又惊又疑的她连忙低下了头。
季父见青衣面有悔意,还道她是为方才的无心之言而难受,于是他便松开了那些锁链,然后又温柔的摸了摸青衣的头发,口中柔声道:“不要紧的,有爹爹在这里,不会再叫那些魍魉迷惑你的心神了。”
虽然被魍魉迷惑了心智,但神识五感却未曾被迷惑的青衣分明听见他们之前说过,这魍魉最善放大凡人心中的阴暗。青衣本就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亲人心存疑虑,再加上温玉言行举止多有诡异,偶然间流露出的狠厉更叫她惧怕,是以她虽然貌若顺服,心中实则计划着等黑三郎来救她出去。不料被这魍魉一弄,竟是露出了破绽来了。
青衣心中懊恼,越发对这个诡异的地方惧怕起来。自来此地,不过短短半日,就有如此多的妖物现身,且她次次要被殃及,足以见她并不合适呆在这里,真不知她那兄长到底想要如何,若说只为一家团聚,她是不信的。
这时左袖里又有异动,青衣心中焦躁,当下就抬手掀袖要去看袖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谁知她一掀袖子,便看见一根漆黑的藤蔓缠了一朵殷虹如血的山茶花,正蠕动着它的触*手慢悠悠的准备去勾她的手腕。
青衣头皮一麻,登时呀的尖叫着甩了甩手,愣是将那纠缠成团的古怪东西甩了出去。
季父连忙搂住了青衣的肩膀安抚道:“无事无事——”
“那是什么?”青衣惊得声音都变了,她从季父怀中探头去看自己方才甩手的方向,待看见娃娃手捧着那团藤蔓立在墙角之后,她脸色的表情便变得更为惊恐起来。
“只是山精而已,在化为魍魉之前,它便是这种样子的。”季父轻声道,“虽不知它们是怎么混到宅子里来的,一会儿爹爹就把它们都清理掉。”
青衣并没有用心听季父的话,她死死的盯着站在那里的娃娃,当娃娃抬起脸,用一种痴迷垂涎的目光回望她的时候,她登时打了个激灵。
那分明不是娃娃,而是别个什么鬼怪妖物,青衣被那似曾相识的目光一望,登时就吓得往季父怀里缩。
季父才搂了青衣低声安慰,满屋子的藤蔓就骚动起来了。
屋外是仆从们由远及近的惨叫声,无数锁链的碰撞声不断,鬼魅的唳声复又响起来了。
青衣在季父怀里,清晰的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不停的颤抖。然后她听见季琦惊骇的叫道:“为何今晚会有这么多魑魅魍魉冒出来,今日狩猎才清扫了一大批,按说能镇压一段时间的!”
青衣下意识缩了一下身体,并非她多心,她犹记得自己体内的瑶草效力未解,而那瑶草最是吸引男妖的倾慕。再加上那说心悦她的鬼魅声音,以及娃娃的眼神……
未等她再继续多想,藤蔓突袭的破空声忽然就从四面八方向她和季父袭来。
季父自然是马上出手阻挡,谁知这些藤蔓就像是被注入了无限的活力一般,不似方才那般好击退,反倒有些扯不断打不烂的韧性来。
青衣心中既慌又怕,当她惶惶然抬头看的时候,便发现那些殷红的山茶花已经开始凋零了,当锁链与藤编纠缠之时,无数血红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自半空中飘落。
这些山茶花就像是一个征兆一般,当所有的花朵都落尽之后,大地忽然开始龟裂开来,无数焦黑枯瘦的利爪就从裂缝中伸了出来。
边上的季琦首当其冲的被那些可怕的利爪抓住了脚踝。
季琦猝不及防,先是惊叫一声,紧跟着她一沉眸,却是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一下便斩断了几只利爪。
“快出去。”季琦猛扑向青衣,硬是将青衣从季父怀里拽了出来,“你的阴气太重,已惊动了各方精怪了,莫要在这里碍事!”
青衣被拽的险些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