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抹勾人的波光转瞬即逝,不等门徒们平息肺腑内激荡的情绪,她的眼神便骤然一变,进而迸出如有实质的怨愤阴森,冻得他们霎时就从火山跌入冰窟,一个个都忍不住打起哆嗦来。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方才看见了她另一只手里握着的灯笼。
那灯笼通透如薄纱,细腻非常的灯面上绘了一个白衣美人。那美人长发飘飞,又高举了一只纤纤细手,正折腰做着旋舞的姿势,看起来眼熟的很。
这下子他们可算明白过来了,敢情他们看见的并非只有青衣,还有一个厉鬼。
从惊诧恢复过来的后土一动不动地立在石墙上,就那样冷静自持地看着青衣突然动作了。
她猛然抬起提着灯笼的右臂,改以右袖代替左袖遮掩容颜。
美人灯的穗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弯月,大量黑发如烟般从灯笼里升腾而出,并气势汹汹地朝后土袭去。
与此同时,她那引妖发狂的血气也跟着飘散而出部分来。
妖怪们顿时红了眼,蠢蠢欲动的喋血本能又再度暴走了。他们如饥似渴的跳起来抓挠着那消失于风中的灵气,那点子残留的血气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后土的神情又是一变,他完全没有料到账房先生竟会被青衣降服。他险险避开汹涌而来的黑色长发,待要反击,就发现另有无数囚妖索密集的环绕在青衣的身外,仿佛是在保护她一般。
后土一面鄙夷于账房先生的软弱,一面又对青衣的血肉越发在意起来。
只需要一点血就能令账房先生变节叛敌的青衣,若是整个都用在修复磐石上,那磐石必将恢复如初!
一思及此,他便开始专心对付青衣。
账房先生的长发如影随行地缠着他,令他几乎没有办法脱身。
就在后土与泛滥成灾的黑色长发缠斗之时,青衣已经悄然悬停于蛮牛的面前。
蛮牛心有余悸的掩住口鼻,再看青衣的眼神也透着些许惧意。
青衣视若未睹,只以空着的左手探入怀中。待到她再度将手探出之时,她的手上赫然沾染了些许血。
蛮牛的眼霎时睁大了,当看见青衣挥手将血水甩入那道裂缝之时,她险些就忍不住弯腰扑上去舔了。
受灵血引诱的妖怪们蜂拥而至,蛮牛匆忙让开位置,任由那些妖怪不顾一切的朝那狭缝里挤去。
青衣凌空看着那些妖怪将那条裂缝一点点拓宽挖深,就算是金汤浇筑而成的地牢,也难敌如此众多的掘宝者。
“你信不信,他们真能掘出宝物来呢?”青衣掩面对下方的一干费家人轻笑道,“那磐石的夹缝里,可填满了各种绝世无双的宝贝呢!”
“不知道此时说话的,是青衣小娘子——”冷不丁被搭话的费家人心有戚戚地试探道,“还是素——素兮小娘子呢?”
青衣难辨喜怒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纤腰一拧,什么话也没说的朝后土冲去。
“不是那厉鬼!”
“是青衣……”
“怎么会是青衣?”
门徒们觉出味儿来,一时都有些疑惑。
费老也十分奇怪,按说季厘国人一旦被鬼神附身,便会失却身体的掌控,但青衣只失控了一瞬。
“不过季厘国本就无女子为鬼神器皿的情况,她也算破了例了……”他暗自道,“她一人破了那么多例,还真是难以常理来揣测……”
他嘀嘀咕咕的说完,便弯腰抽着书呆子的脸骂道:“蠢儿!还不醒呢!”
昏迷中的书呆子吃疼,这才醒了过来。
彼时那些妖怪已经不顾不管的破了磐石的外壳。伴随着刺耳的刮擦声,诸多流金溢彩的金玉珠宝被抛出裂缝。
书呆子刚睁开眼睛,就看见无数金器玉坠正朝他兜头砸下,吓得他登时僵直了身体。
亏得蛛娘及时撒网阻拦,否则他便要被砸出一头硬包了。
费老同门徒们一边回收珠玉,一边又火急火燎地绘着符咒。眼瞧着书呆子还傻愣愣的躺在地上,他便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蠢儿,速速起身!如今情况危急,你便是只有半瓶水,也得过来一道儿晃荡了!我现教你几句咒语,若你没那本事学会,就只能同你老爹我一道儿给那些妖怪陪葬了!”
说罢他也不等书呆子答应,张口就开始念起咒来。
书呆子三魂七魄具未归位,听得咒语也只管呆呆的出神。疾爬而来的蛛娘又惊又急,待要出声,又恐扰了他背咒,差点没急出毛病来。
费老既要护大家周全,又要筹备未竟之事,此时再分神教书呆子咒术,一时心力衰竭,面色便有些泛灰。
后土已然被账房先生那斩之不尽的长发勾出了怒火,更兼青衣对囚妖索的用法越发得心应手了,他以一敌众,渐渐就有些被动起,以至于背后的那处裂缝有了异动也不知。
无人理会的无名依然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他一如一面镜子,不管地宫下的磐石有何变化,都必将纤毫毕现于他的身上。
他肚子上的裂缝越变越大,以至于他身体的其他部位也跟着出现了裂纹。
但这还并不足以令他动容,左右他心中有数,便是那裂缝再大上一倍,被困在他体内的烛龙也没有办法出来。令他感觉迷惑的,却是那几丝从他腹内探出的乌黑的头发。
他用笨拙的手指揪住那几根头发往外扯,但却越扯越多,直到最后,那头发居然汇集成流,并自发自动的从他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