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为母亲烹茶,本来应该是一副和乐融融的画面。
偏偏郭金芙身后跟着的陈、李嬷嬷都是小人心肠,阴阴笑着,彷佛陆星霜落入她们的手掌,任由揉搓似的。
而另一心腹张嬷嬷却拿定了主意,冷眼旁观。木樨院能震住郭金芙的,罗紫薇罗先生,以及大全嬷嬷,全部去了桂林。这会儿去请老爷、老太爷来,就为烹茶,似乎大题小做吧!也来不及。
因此算一算,竟然没人能压得住。
陆星霜的唇色绯红,下垂的眼帘满是冷嘲,上前一步,撩开了袖子准备煮茶。
刚一露出手腕,就见陈嬷嬷叫唤一声,“哎呀呀,姑娘怎么受伤了?”声音极其夸张。
陆星霜的手指因为昨日怒气汹涌,弹琴伤了指腹,虽不严重,可青葱般白嫩的手指纵横都是伤痕,看着也挺惊心的。
郭金芙当即沉下脸来,眼一撇,不看陆星霜,指着九儿、灵钏喝骂,
“怎么照顾姑娘的?竟然令姑娘金尊玉贵的身体受了伤?一个个都皮紧了吧?来人啊,给我打!不打是不行了!不打就不知道厉害!”
陈、李两嬷嬷巴不得,撸起袖子,上来左右耳光,啪啪啪就是三下。
打得九儿呜呜直哭。
打得灵钏晕头转向。
打得陆星霜眼中喷出火来——这三巴掌,跟打在她脸上有什么区别?
张嬷嬷急忙上前劝道,“夫人,够了吧!打两下长了记性,以后再也不敢了。姑娘还需要她们照顾呢。”
郭金芙心头说不出的畅快,
“就她们这么不中用。还照顾我女儿?今儿伤了手指,明儿就伤腿了!也不过来禀告!简直岂有此理!张嬷嬷,看看我屋里谁老实能干,调两个好的过来。”
张嬷嬷连忙道,“老奴早就寻好了,喜鹊他娘老子在老夫人针线房里当差,自小学得好针线。性子温柔腼腆。不是那种生事的,正好给姑娘使。
还有那苦命的钱姐姐,当年随老奴一起陪嫁过来。可怜她年纪轻轻的没了。总是伺候夫人一场,求夫人给个恩德,让她二孙女招娣进府。招娣那孩子老奴见过两面,跟钱姐姐为人脾气一样。最是谨慎温柔的。要紧活计做不了,跑跑腿还是能的。”
郭金芙很是满意。一个是娘家重用的,一个是几代伺候他的,肯定能放心了。她摆摆手,示意陈、李两个停止。“好吧,就定她们两个,先看看。不行再换好的给四姑娘使。”
同时站起来,瞪着灵钏九儿。“你们两个给我听着,日后当差给我仔细!否则就不是几巴掌的事情了,对主子不忠、不尽心,要你们何用?岭南多的是苦窑!”
说罢,语气稍微放得柔和些,开始了对陆星霜的长篇教导。话里话外,无非是“不可任性”“不顾惜身体,是不孝的”“尊重长辈、爱护幼弟”“身为女子的柔顺恭谨”云云。
足足说了半个时辰。
期间,陈、李嬷嬷也时不时插话,给这份说教增添了许多实在的案例。如不忠不孝的女子如何下场,不疼爱幼弟的姐姐如何被夫家休妻,不得善终。
说就说吧,每说完要意味深长的看陆星霜一眼,彷佛要将话里的深刻含义塞进她脑袋里。对母亲孝敬恭顺、对幼弟爱护疼惜,就是那等舍了身也要维护母亲弟弟的思想,才堪称是女子典范。
陆星霜用坚强的意志,顽强的忍耐力,虎口都被掐得通红,好不容易盼到了酷刑结束。
今儿是郭金芙最身心舒畅的一日。她还想继续说道的,可惜说得太久,口干了!看着茶具准备好,却无人煮茶,哼了一声,“好啦,今天也说得够多了。听多听少,只看你自己了。”
陆星霜抿着唇,不发一言。
陈、李嬷嬷见状,故意阴阳怪气的道,“陆家还是诗礼大族呢,难道四姑娘领了夫人的教诲,不懂得谢礼吗?”
“老太爷、罗先生是这样教导四姑娘的吗?赶明儿可要问一问了。”
张嬷嬷倒觉得没什么不对。纵有隔阂,那母女身份是天定,命人就拿蒲团来。
陆星霜不等蒲团,径直往地砖上一跪,眼帘合上,声音清冷,不带一丝烟火气,
“女儿谢母亲教诲。”
郭金芙真是爽快到身心愉悦之极,连忙亲手搀扶了,拍了拍陆星霜手背,“你这个丫头,就是倔。跟你亲娘有什么好倔的,难道娘亲还会害你?你呀,喜欢犯傻,知不知外面有多少人没娘,哭得眼泪汪汪?”
“听着,以后每日午后到敬安堂来,为娘教你,身为女子,要紧的是卑弱敬慎屈从,你这个性子怎么能行呢?真真叫人操碎了心!”
陆星霜垂着头,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灵钏九儿更是,为十四娘的性情操碎了心?那之前十四娘病得快死了,怎么没见你“真情流露”呢?
郭金芙早将四年前发生的往事忘得差不多了。她不想回忆,就遗忘呗!在她看来,陆星霜当时年龄小,恐怕也记不清了。退一万步,她当年也有自己的缘由,不是故意不管,怎么也埋怨不到她身上。
今天来的目的圆满达成了。她愉快的拿着一小罐吓煞人香,出了木樨院。
李嬷嬷还道,“就这么点茶叶?四姑娘也太小气,明知道夫人喜爱,就该全给了夫人才对。”
郭金芙轻笑,“你当吓煞人香是什么,你素日里泡的大碗茶么?这一罐茶叶,怕也是老爷心疼她,才分了点。老太爷那里才有的多。”
吓煞人香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