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叫她来做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不是管芙瑶要答案的,因为她居然傻傻地反问:“小姐的奶娘是谁啊?我为何从未听过……”
“哦,奶娘在我八岁那年就跟全家一起离开京城回老家了。你第二年才入府,当然不知道。”唐禾媗偏着头,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为何爹会在这个时候让她老人家入宫来伴我……?”
说起来这位奶娘跟她的情分并不深厚,而且离京之后也未再见过。爹爹大费周章让奶娘进宫是何意?唐禾媗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爹爹从小对她寄予厚望悉心栽培,自己刚入宫晋封便搞出这样的事,以他的性格一定不肯善罢甘休。
但是这个奶娘……
芙瑶想起来了什么,惊道:“会不会是,老爷派人来处置我了?”
这孩子是真被吓到了。
“这里是皇宫又非唐府,就算是爹爹也无权处置你。莫怕。”唐禾媗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吩咐道:“别想太多了。叫她们准备一下,我要沐浴更衣。”
光洁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把旁边的头发都浸湿了,芙瑶绞了帕子给她擦拭,边应道:“是,我再去给小姐泡杯茶压压惊。”
等的芙瑶走远了,唐禾媗慢慢地卷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上那点耀目的殷红。前世她在临死前才知道这颗小如赤豆的红点有多珍贵——那些被皇帝弃之不用的女子带着它可以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被她鄙弃不屑的女子笑颜如花地踏出宫门的同时,曾经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宠妃被按压着头颅送上绞架。
怔怔地看着那颗胭脂色的守宫砂,心还因为刚才的春梦而后怕不已,梦中的恐惧如此真实,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她总觉得这个梦,并非是个好兆头……
唐老爷的风格一向雷厉风行,原本预计下午才来的奶娘一早便上了山。
用过午膳,唐禾媗一时兴起,十分难得地主动叫人把案台搬到后院,打算笔绘秋色。远远见芙瑶领着一个人走过来,喜孜孜地道:“小姐,找了一圈原来你在这儿——奶娘来了。”
那人身形微微一让,然后才从芙瑶身后走上来俯身叩头:“青芜参见小姐。多年不见,小姐可还记得奴婢?”
她行礼的语气倒没有十分激动,但是她不跟着其他宫人称呼小主,而是和芙瑶一般脱口叫小姐。这种自家人的感觉平添了几分亲热,却又非刻意讨好。果然立在一旁的芙瑶立刻眉开眼笑十分受用的样子。
听声音便觉得十分耳熟,等那女子一抬头,唐禾媗手中的画笔‘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女子约莫四十岁左右,长眉细眼,皮肤净白,原本精明的长相被微微上勾的唇角中和,整个人看来明理和顺,很是让人心安的样子。
她问自己可还记得她?
当然!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忘记!
早上唐禾媗还在奇怪爹爹为何会莫名其妙派个生疏的奶娘进宫,现下全明白了!冷笑看着跪在地上的柔顺女子,她当然不是奶娘,她是前世宠妃唐禾媗身边最得力的助手——石依姑姑。
本以为连跃两级入住月庄苑已经与她失之交臂,没成想居然在这里又遇到……
“……小姐,小姐。”见她发呆良久,芙瑶连忙小声提醒:“不如先让姑姑起来吧。”
唐禾媗回神:“快去扶起来。”又吩咐道:“芙瑶,让厨房准备膳食,你去盯着他们做的精细些。”
后宫膳食本由御膳房负责,统一配送,严格遵守过点不食的规矩。只有位分高的妃子在宫中设有小厨房,彼时唐禾媗的分位虽不高,但是月庄苑建在半山,送食不便,平日里自给自足并不讲究。
小姐现下指明要精细,言外之意自是不欲有人打扰,她们主仆多年未见,一定有很多体己话要说。芙瑶迅速地意领神会,把周围随侍的几个宫人都带走。
青芜目送她离去,唇角自始至终都维持着那抹令人舒服的笑意。
“——奶娘?”
从桌子后走出来,唐禾媗促狭笑道。
青芜丝毫不意外,也未见半分惊慌,她大大方方地重新跪下行礼:“奴婢江蓠宫掌事宫女正六品崇人沈青芜参见媗嫔小主,小主万福。”
听到自己前世所居宫殿的名字,她脸上却是一副恍然的表情:“正六品崇人来我这里当奶娘,爹爹的手段挺厉害的。”
前世得到她的保驾护航,唐禾媗一直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刚入宫便遇到精明能干又肯忠心耿耿的奴婢……现在看来,还是自己过于天真。
“或追名或逐利,每个人都有一个价钱,这并不奇怪。”她不叫起,青芜仍旧跪着,不卑不亢地继续道:“士为知己者死,奴婢愿为丞相效犬马之劳报赏识之恩。”
其实严格说起来,唐禾媗前世并无吃过苦,她的宠妃之路走的简直顺畅到令人难以置信,这一切都要归功眼前这位看似温顺柔和的妇人在背后出谋划策。沈青芜之于她算是半师半友,今天之前她心里都是敬重和感激的。
却没想到真相是这样。
“我爹派你来教导我?”
“小主言重,奴婢惶恐。”她嘴上说惶恐,却仍旧面不改色地道:“奴婢在宫中已久手脚不算太笨,丞相大人差奴婢侍奉小主周全。”
原本自己的心腹在一直跟她爹表忠心,当了一辈子棋子居然到下辈子才发现!唐禾媗被迟来的挫败感焦灼的怒火中烧,语气自然不怎么好。
“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