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灵媒到了。”
裴老爷和裴夫人端坐在大堂,脸上没有一丝喜色,在周围火红颜色的衬托下,愈发显得格格不入。听到长子裴尧允的话,裴老爷僵硬的神色才稍微动了动,声音带了些沙哑。
“让她进来。”
不一会,有两个人跨门而入。其中一个是浑身着了黑色衣袍的老人,扣子扣到脖颈上,严严紧紧。老人身形极瘦,白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是纵横的皱纹。老人面色比一般人要白上许多。那白不似寻常,是近似于一种久不见光的苍白。然而那唇却看起来像涂了胭脂,鲜红得分明。在这样的夜里乍一眼望去,只觉令人背部发寒。另一人则是个十多岁的年轻女子,手里捧着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红绸,也着了一身黑衣,低着头跟在老人身后。
老人对大堂里的那些古怪目光都视若无睹,从从容容地挺直着背脊进了门,在房间中央站定,朝堂前在座的两人微微一颔首:“裴老爷,裴夫人。”
那出口的声音,像是在石板上摩挲过一般,刺得令人浑身不舒服。
裴老爷皱了皱眉,忽的叹了口气。应话的是裴夫人。她的目光打量过眼前的老人,询问道:“何时可以开始?”
灵媒望一眼裴夫人,苍老的面容上缓缓浮出一个笑意:“新娘既然已经等在新房,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裴夫人闻言,朝不远处站立着的裴尧允招了招手:“将准备好的东西拿给灵媒。”
裴尧允点点头,取过身后桌案上放着的一个桃木匣,双手捧着走到灵媒身前,解释道:“四弟的尸体尚未寻到,里面是之前您嘱咐需要的纸人,还有从四弟房间找到的几根头发。”话落,转头朝站在一旁身着红色喜袍的年轻男子道,“三弟,快将新娘的头发拿过来。”
被唤作三弟的男子正有些失神,一时并未反应过来。倒是身旁另一个女子见状,连忙推了推他,低声催促道:“阿远,大哥叫你拿头发过去呢。”
裴尧远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上前几步,面有踟蹰地掏出一缕乌黑青丝。裴尧允顺手接过来,放在桃木匣上,一同递过去。
灵媒垂眸望了桃木匣一眼,随即抬手接了过来,目光转向高堂上的裴老爷和裴夫人:“那老妇便开始了。”
言罢,在众人略带惊奇的视线里,灵媒朝身后伸出手去。年轻女子见状,连忙双手捧着红绸递上。只见灵媒探手拈了红绸一角,忽然一甩,那块红绸便在空中散开来,最后铺在了地上,正呈一个圆形。
灵媒缓缓蹲下身去,随即跪坐在地上,轻轻地将手里的桃木匣和新娘的头发并排放在了红绸上,打了开来。
落入视线里的是一个比手指略长的纸人,画得极为精致,眉眼口鼻俱全,身上还套了一件喜袍,脚上则踏着一双红靴,看起来就像是此刻裴尧远身上喜袍的缩小版。而纸人的身上则敛放了几根青丝。只见灵媒探进手去,将纸人和头发都取了出来。她先将纸人放在了圆形红绸中央,头也不回地再次朝身后的年轻女子伸出手去。
女子自怀里取出两张红底黑字的长形纸条,放在了灵媒手心。那上面分别写着新郎新娘的生辰八字,被灵媒接过,神色郑重地盖在了纸人身上。
做完这些,灵媒抬头扫向堂前点燃的两盏烛台,定定道:“喜烛。”
裴夫人正瞧得入神,闻言一怔,随即连忙低声吩咐道:“允儿,拿给她。”
立在一旁裴尧允点头,伸手取了桌案上的两对喜烛,小心地绕过红绸拿给了灵媒。
灵媒深深地望了一眼裴尧允,才低下头去,将喜烛放在了纸人头顶两旁,左右手分别执了两缕青丝,低下头去,口中念念有词,同时缓缓将青丝打了结,合在掌心。在房间里的一片寂静中,灵媒那本就有些诡异的声音低低落下。这一次众人终于能听清对方的话语:“轮回似圆,命运如绸。一结同心,两厢欢好。泉下亡魂,人间娇娘。阴阳不阻,情缘久长。余生共伴,免其寂寥。”
话落,灵媒抬起了头,松开合在身前的手掌,将结在一处的青丝用那两张写有生辰八字的红纸包了好,然后置于了喜烛之上。
再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里,蜡烛的火舌逐渐舔舐过红纸,很快就着了起来。灵媒的手指一松,那燃烧的红纸便轻飘飘地落在了红绸之上,一点点燃成了灰烬。
正在此刻,忽有一阵风猛地吹进来,将半掩的门吹得哐啷一声。两盏喜烛的火光随之剧烈暗了暗,片刻后才又重新亮起来。诡异的是,地上红绸却依旧服服帖帖地摊在地上,纹丝不动。倒是屋里的几个人,被这动静惊得一震,不约而同地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脸色皆变了变。
灵媒似是司空见惯般,神色很是淡定。只见她捧起红绸上的纸人,重新用桃木匣装了,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她带来的那个黑衣女子上前一步,帮忙将她扶得站了稳。灵媒抬头望向裴尧远,在他身上的喜袍上扫了一眼,开了口道:“带我去新房。”
裴尧远一怔,下意识望向高堂上的爹娘。裴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带灵媒过去。裴尧远无法,只得领命率先跨出门去。
两人顺着方才叶结蔓走过的那条路行去。此时夜色已经暗得很了,今晚连星光都十分黯淡。长廊之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挂着一盏红纸包裹着的灯笼,之前叶结蔓从喜帕底下瞥见的惨红光芒便是来自于此。一眼瞧去,在这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