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叶结蔓上了床榻,舒儿已经倒来了热水。
叶结蔓小口抿了,抬头望向舒儿,目光清明:“舒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舒儿略一踟蹰,知晓瞒不住,将方才了解的事情大致说了。房间一时陷入短暂的沉寂。
叶结蔓眼底闪过一丝震惊。这潘家的情况,她也是知晓的。两江总督中这个官压下来,莫说裴家了,就算是纪家也扛不住。民不与官斗,如今潘家插手,看在他人眼里,裴家怕早已完了。
“这可如何是好……”安儿吓得花容失色,喃喃道,“难怪一路走来裴府这般冷清。”
舒儿紧抿着唇,望向若有所思的叶结蔓,俯了俯身去,语带歉意:“请少夫人谅解,这几日我怕是要过去伺候夫人。如今老爷入狱,少爷们忙着奔走,夫人要强,怕是给自己压力太大,我实在放心不下。”
“恩,应该的。”叶结蔓点点头,算是应了。
“谢少夫人,”舒儿转头与安儿嘱咐,“少夫人这边,就麻烦你了。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夫人这边寻我。”
“知道了,舒姐姐。”
舒儿言罢行了个礼,打算告退。
“等等。”
舒儿止住脚步,回头望去,见叶结蔓撑着身子,作势欲下床。
“少夫人,怎么了?”安儿连忙上前去扶。
“无碍,”叶结蔓挥了挥手,脚落在地上,抬头望向神色有些不解的舒儿,“我与你一起去。”
舒儿沉默了会,方道:“如今特殊时期,少夫人不必拘泥于向夫人问候……”
“不是,我有话想与夫人说。”叶结蔓知道舒儿误会了,解释道,“很重要的话。”
安儿见叶结蔓脸色依旧惨白,很是不放心:“可少夫人,你脸色很不好,不如休息片刻再去?”
叶结蔓摇了摇头,直视着舒儿,一字一句道:“此事事关裴家的存亡。”
舒儿眸色晃了晃,片刻,低声应了:“我知道了,我这就给少夫人梳妆。”
一炷香后。
“叩叩。”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坐在床边正与裴夫人说话的裴尧远皱了皱眉:“谁?”
“是我,舒儿。”外面的声音顿了顿,“还有少夫人。”
裴尧远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不等他开口,房间里的裴沐烟已经低声道:“她怎么来了?”说话间,人已经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叶结蔓见到开门的裴沐烟,颔首示意。
“怎么了?”裴沐烟的视线打量过眼前这个虽已嫁入裴家,但尚只有几面之缘的女子。见她脸色惨白,比初见时整个人瘦了一圈,心里不禁一惊,口中不自觉放软了声音,“你们连夜赶路,怎么不在屋里好好休息?”
“我有事找夫人。”
“娘她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裴沐烟话虽这么说,身子还是回过去用目光征询床榻上裴夫人的意见。
叶结蔓的视线跟着往屋里望去。
已是黄昏,天色暗了些许,房间里的窗阖着,许是怕裴夫人吹风。桌子上早早就点了蜡烛,有晕黄柔和的光芒散在房间里,却依旧掩不去一屋子的沉郁气氛。裴夫人坐在床榻上,面色比以往暗了不少,但眉眼之间却更加坚毅。她的目光对上门口的叶结蔓,似能看透人心一般扫过,片刻,才缓缓道:“进来说话。”
“是,夫人。”闻言,叶结蔓心里的紧张反倒消去不少,不由暗暗钦佩起来。如今裴家遭此大劫,没想到裴夫人看起来仍旧冷静自持,实在难得。不知为何,她忍不住就想起纪西舞来。她们这样的女子,想必是同一种人罢。即便此刻一把刀横在脖颈上,也不会失了方寸。这般想着,对于裴家如今面临的劫难,她竟稍稍放心了些。
“有何事与我说?”
叶结蔓环顾了一圈屋子,随即低下头去:“此事……还望夫人能允许结蔓单独谈一谈,只需一小会便好。”
话音一落,房间里的其他几人都颇有讶色。
“四少夫人,大家都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听?”裴沐烟皱了皱眉,率先开了口。
裴尧远抿了抿唇,沉默地望着叶结蔓,没有应话,只是目光不似裴沐烟那般质疑。
“哦?”裴夫人的语调微微上扬,原本面无表情的脸色上,因了这句话稍稍动了动神色,不等裴沐烟再说,已经道,“既如此,远儿,烟儿,你们两先出去罢。”
“娘——”裴沐烟不放心。
“听话。”裴夫人显然并不担心,挥了挥手示意。裴尧远见状,低声应了,拉着裴沐烟一道出了门。舒儿见状也跟着退了出去。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四目相对的两人。
“好了,人都走了,你说罢。”裴夫人至始自终都望着叶结蔓,神色沉稳。
叶结蔓深深鞠了个躬,开口解释:“此事事关重大,结蔓不得已才出此要求,还望夫人谅解。”
裴夫人目光晃了晃,沉吟了会,忽道:“你虽刚从纪府回来,不过想必多少也知道些如今裴家的情况,还是这般急着过来,我相信定有要紧的事。”顿了顿,“莫非与纪家有关?”
闻言,叶结蔓神色一惊,下意识去看裴夫人,见她眼底深邃,鬓发虽添了白发,眉目却睿智犀利。在对方的注视里,她缓缓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