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用默认来回答瓦伦蒂娜的话。
伊维特气势逼人,在第一组开始就将压力留给其余的所有人,激昂磅礴的音乐让她的滑行如虎添翼,与短节目完全不同,这不再是恋人间坚贞静谧的海誓山盟,也不是少女与挚爱享受须臾甜蜜的柔软娇美,伊维特连串接续步如同脚下生风,看到此时此刻的她就好像看到当年那个刚刚冰场称王的法兰西少女,风华正茂,锐不可当。
何翩然不知道,如果伊维特诞生于公主时代,与她们一样在这次奥运会迎来最灿烂的年纪会是什么样?冠军的归属,实力的角逐,一切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这已经是个无法解开的谜,伊维特这样一个对手,自己和夏天在刚刚出道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撼动她在女子单人滑赛场上的地位。
直线犹如虹霓破晓。
伊维特金色灿烂的裙子宛若霞光万丈。
这种奔放没有细腻可言,大巧不工,伊维特掌控着自己的魅力和全场观众的心跳,她每一次轻捷的跃动都唤起人们与她从前相关的记忆,四年前她第一次来到奥运赛场便斩获金牌,二十岁的年纪,法国乡村那三月绽放的鸢尾,每一片枝叶都伸展开生机盎然。那时年轻的她已经是女子单人滑的女王,从进入成年组到如今,八年的时间看似很长,实则太短。
伊维特不妄想能扭转岁月,她早就为自己制定了退役的时间,时机一到,再不逗留。
但真的舍得吗?
四岁的时候,她第一次去家乡里昂的一个小冰场,那里设施捡漏,寒风从顶棚早就破半的玻璃涌入时,会让顶棚的吊灯发出吱呀响声,灯影摇曳,光芒摇摇欲坠,冰场四周的扶手上,原本鲜亮的红漆早已因为年代久远而斑驳地不成样子,露出下面金属颓败的本色。工作人员只有一个总是坐在角落里打瞌睡的看护老头,租来的冰鞋味道难闻,散发着旧皮革和消毒剂混合起来的诡异味道,可是她怎么也忘不掉那个感觉,那是她人生中第一个冰鞋,刀刃迟钝,皮面开裂,踩在不平滑的冰面上会发出齿轮生锈般的声音。
但那个旋律,才是她此生听过最美的歌谣。
也许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命运让她在那一刻与花滑相遇,二十多年后,命运让她在这里与花滑告别。
这里再不是那个晚上关闭时,她紧紧抱住看护老头不让他关掉灯的破旧冰场,那个里昂小镇上总是灰头土脸的顽皮姑娘如今亭亭玉立风姿绰约,站在世界最大的舞台上。
再不会有人让她离开这片场地,在她滑得开心时关掉灯光。
这次,是她自己将要离开。
二十年来,花滑占据了她生活中的全部,伊维特很害怕闭上眼,因为一旦陷入黑暗,往事一幕幕犹如潮水,困住她心底那块孤独的礁石。
可她不想悲情着告别,她和花滑度过的每一秒都是那么浪漫美好,她想要高昂着头,和她挚爱的运动一起完成最后的巡礼。
他们会一起宣布,只要穿上冰鞋踏上冰场,伊维特·兰波就是独一无二的女王!
音乐蓬勃,节奏强势。
伊维特再次腾空,阿克谢尔两周跳紧接后外点冰三周跳!
成功了!
落冰之前,何翩然看到后外点冰三周的重心不是那么准确,但当伊维特单腿站立住的瞬间,重心被她巧妙转换。
经验与技术,伊维特将这两者完美融合。
战神很少有女性形象,但北欧神话的战神确实名符其实的巾帼。
伊维特步伐铿锵有力,起跳时双腿紧绷,观众或许难以分辨,但其他选手都看出她最后的体能已经几乎耗尽。
但伊维特仍然完美完成了其他的跳跃。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阿克谢尔两周跳。
运动场就是选手的战场,这里没有硝烟没有鲜血,只有鲜花掌声和对应的泪水以及遗憾。
一个动作,或许就会葬送几年的艰辛,一个事物,或许就会改变一段人生。
花滑之美,就是这样残酷浇灌出的花朵。
当青春耗尽,能够支撑运动员走下去的唯有一样。
爱。
伊维特狂热的爱就在编排与音乐最后的癫狂中达到制高点。
职业生涯最后一次跳跃,压步阶段积蓄力量,起跳前难度进入大一字平稳沉着,瞬间,伊维特的身体在一系列准备充足后跃入空中!
为对手紧张是一种莫名的情绪,但何翩然就是不想伊维特有半点失误,她希望这个对手能够完美的完成比赛,自己会用另一套完美的节目努力打败她!
成功了!
现场的欢呼刺得人耳膜生疼,伊维特追赶上节奏,掌声从这一刻起就没有停止的意思,伴随她完成衔接,进入联合旋转,直到最后一刻,汹涌滔天般的旋律戛然而止,伊维特静止站在冰面上。
结束了。
“上帝啊!求求你,求求你让时间停在这一刻吧……”法国解说在伊维特的比赛中已数度哽咽,比赛结束瞬间,他说出这句话后唯剩泣不成声,坐在相邻转播席上英国广播公司的解说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鼓励,也像是安慰。
欢呼声中的伊维特早已被漫天围,没有像平常那样带着自信的微笑谢幕,她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冰场上,环顾四周,刚才的雄浑磅礴消失不见,所有人只看到一个眼含泪水的年轻姑娘茫然的,哀伤的甚至有一瞬间不知所措。
就像四岁时,看护要关掉那个破旧冰场的灯,驱赶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