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微妙。
雪莱也不知道怎么,就觉得这一次年轻男人从外面归来后,他举手投足的每一个细节都和自己以前知道的不太一样。
这个人以前看起来是很松弛的,但他骨子里还有一种紧绷感。那是风里来雨里去,打小刀口舔血吃了上顿没下顿,踩着别人的尸体爬上来的紧绷感。那种紧绷感让他无论做什么事都留有一股余地,仿佛随时可能抽身而退。
就算他很耐心地每天盯着雪莱吃药的那段日子,雪莱也能感觉到。
所以雪莱当时决定相信他之前,思来想去了许久,最后一拍脑袋决定破罐破摔来着。
而现在呢。
雪莱托着下巴,眼睛转了转。
库洛洛手里现在做着所长甩下来的工作,清俊的脸满是严肃的神情,还时不时皱着眉,整个人很明显地不高兴,随时一副可能甩手不干的样子。
但雪莱很清楚他还是会继续做的。
所长大概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每天摸摸胡子给了他们一大堆活,自己拍拍屁股就上揍敌客家喝茶下棋去了。也是在这个时候,雪莱才发现原来所长每天看起来跟晒太阳一样,但其实还是没白领工资的。
起码每天要看的有关逃犯的信息,包括集合、梳理、分析和汇报,加起来五六个小时是需要的。
雪莱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把笔一放,趴在了桌上。
“我累死了。”
库洛洛头也没抬,伸手把雪莱那份材料放到了自己那一摞里。
雪莱眨了眨眼睛,嘴角的笑容又坏又可爱。
“现在所里都没有人。”
“嗯。”
库洛洛应了一声:“雪莱想出去转转吗?”
“我不要,我累了。”
银头毛姑娘趴在桌上,抬眼瞧他:“我想回去睡午觉。”
“好。”
年轻男人放下笔:“我送雪莱回去,顺便看你吃药。”
雪莱根本就不想睡,但她回去之后与他人厮混了一阵子,抱着枕头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黑发男人穿好衣服,理了一下衣领,给雪莱盖上被子便继续回去干活。夕阳西下时,该做的东西才差不多做完。
他不笑的时候其实有些吓人,此刻严肃的神情让他更有些神鬼勿近。但所长回来的时候,库洛洛的脸又有了谦逊的模样,将整理好的东西放在了所长桌上。
“做的不错嘛。”所长扫了一眼:“辛苦你了。去把雪莱叫起来,协会有些事情,我要单独跟她说。”
库洛洛似乎并不感到被怠慢,点点头便退下去了。而他离开后,所长才继续读起那些文字。
看了会儿,点点头,又笑了笑。
雪莱十分钟后出现在了办公室里,头发还有些毛躁。她揉揉眼睛,确定自己精神饱满后才敲敲门进去。
所长在老神在在地喝茶,而雪莱莫名地有点心虚。
“您回来啦。”
笑容谄媚又做作,声音甜得所长有点受不了。
“坐吧。”所长说:“刚刚收到线报,说蜘蛛全员死在十老头的火并里了。”
“?”雪莱有些意外:“死了?”
她记得不久前他们还讨论过这个话题:“那之前的替身什么的……?”
“也是意外得到的线索。”
所长想了想:“我看了下委员会发来的材料,虽然觉得还有部分缺失,但是这部分缺失也不太影响事情的整体判断,我觉得身份的认定也算是靠谱。”
他逆着夕阳的光,整个人的表情让雪莱看不太清。
“你想想,怎么跟酷拉皮卡说一下这件事吧。”
这怎么说啊。
雪莱捂着脸,双手抱胸,站在栏杆后面吹着风。虽说已经开春了,但山里还是下着雪,远处的山顶也还是白色的。雪莱想着想着,想到了山里有鳄鱼,那山里会不会有雪豹上。
不,你要想的不是这个。
雪莱对自己说。
你是人家的师父,要先好好想想宝贝徒弟怎么办!
雪莱想了几种方法,决定先开导一下他,再委婉地告诉他这个消息,最后再说明师父会一直陪着他。
这样再脆弱的少年应该也不会哭着觉得自己失去了人生的意义吧?
雪莱为自己感到了一种骄傲,但现实击碎了她的美梦。
酷拉皮卡在雪莱绕着弯说起最近赏金猎人大丰收的时候就已经伸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师父,我已经知道蜘蛛的死讯了。”
“诶?!”
雪莱很诧异:“谁跟你说的?”
“帕里斯通啊。”酷拉皮卡说:“他今天上午巡街的时候玩手机,一知道这件事转头就告诉我了。”
“……”
“然后还跟我说,反正我的仇也报了,现在也有谋生的能力了,干脆早点出师算了。”
“……”
“我没理他,继续巡街来着。”
小金毛少年打了个哈欠:“其实蛮想打他的。”
雪莱的嘴角抖了抖,过了一会儿扶着额头:“那……你是怎么想的。”
“就……既然真的是这样,那我也没办法。”酷拉皮卡的肩膀耸了下来:“既然上天没能给我这个机会,我也……”
他垂下脑袋,过了半天,靠着雪莱。
“师父,我算是尽力了吗。”
他问:“我总觉得,自己最近的生活过得开心过头了。”
“我觉得不尽力。”雪莱拍拍他的脑袋:“明明应该更开心才对。”
竭尽所能地开心地生活,而不是被仇恨困在牢笼里。
小金毛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