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点点深,窗外人声减少,最终归于宁静。偶尔几声狗吠,合着深夜的风徐徐钻进星骓耳朵里。
他躺在地铺上,时光仿佛倒退了二十年。这样的夜晚,久久难以入眠,又是一个人,难免想起小时候在乡下的生活。
那时候虽然贫困但很容易满足,常常喜悦,就算没有电视电脑,也有打发时间的娱乐。忙碌了一天,夜幕降临后男人们会聚在一起抽旱烟打扑克,赌点无伤大雅的东西。女人则带着针线活串门摆寨,三三两两围坐在炉火前,炒香脆的包谷花,烤自家种的洋芋,沾着辣椒吃的同时还得跟姐妹们唠家常。至于孩子,多半是早早就被赶上床睡觉了,不过谁也睡不着,一旦闻着炉火上传来的香味,定会爬起来讨几口吃的。
以现代人的眼光追随过去,确实苦中作乐,奇妙的是从不觉得难熬。
“笨死了,不是跟你说过马走日象飞田,卒子过河就不能回头了吗,怎么教了这么多次还老乱下,我说你今天晚上还想不想做了!”活动板房什么都好,就是墙板太薄,什么秘密都不能说,动静大点就外泄了。
“想做想做,但是你规定要下棋赢了才能做,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我一个没文化的大老粗连规则都记不清,怎么可能下得过你。”没多久,小林委委屈屈地抗议。
“笨蛋,没出息,吃货!”泽德又在发脾气了,不过没多久抱怨就成了含糊的呼吸……
星骓辗转反侧,换什么姿势都不爽,心里烦躁得很,而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暴躁,因为整晚除了听风和狗叫就剩隔壁那对小冤家哼哼唧唧秀恩爱,实在刺耳!
人心都是肉做的,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再冷淡的人也有需要温暖害怕寂寞的时候,就算星骓也不例外。他从酆朴宁身边逃开后,一度封锁对感情的渴望,狠狠断了再次拥有爱情的念想,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抚养孩子上,只想做个称职的父亲。可事与愿违,那个人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就这样一点一滴扎根,慢慢地缠得他挣扎不得,脱不了身……
星骓脑子里装的事太多,只觉得心乱如麻,不得已又起来练了会心法,好半天才平复下来。而隔壁已经是首战告捷,第二回合开打了!
等泽德消停,夜已经很深了,哑巴还没有回来。星骓今晚特地没有修炼,苦巴巴等了半宿,满腹心里话涌上喉头又硬生生咽下去,闷在胸口不上不下,可就算鼓起勇气想和盘托出,最该听他倾诉的人不在,又有什么意义?
最后只好又气又怄的睡下。
其实他刚回来不知道,由于储备粮有限,为维持上千人生计,村里的劳动力都要干活。男性通常负责开垦荒地,种植庄稼和果树这样的重活,女性则负责一日三餐,管理家禽牲畜,制作生活必需品等。哑巴管理的是网箱养鱼,在离村子比较远的下游水域,虽然用不着天天守着,但少不得两三天去看一次,来回一次很花时间。今天他天不亮就出门,一直忙到很晚才回来,路上又耽误了时间,这才久久不曾出现。
不过他刚进村就有人说星骓回来了。
哑巴心里咚咚几下,一颗心激动得像要跳出胸腔,连忙加快脚步往家里赶。
走到门口,他没敢进屋,借着月光在窗户外看了一会。里面那人侧躺着,身子都藏在被褥里,只露出一点凌乱的头发,看样子是睡熟了。哑巴开始焦躁,他很想冲进去,牢牢抱住自己的爱人再也不撒手。可是在做了那么不可原谅的事之后,他竟然变得胆怯,连出现在对方面前的勇气都没有。所以他就这么看着,看了好久,默默下了楼梯。
星骓其实没有睡熟,这些天的修炼让他养成时刻保持警惕的习惯,对气味和细微的响动十分敏锐。哑巴奔向楼梯口时,他就彻底醒了,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进来,最后那离去的脚步声几乎要把他的心脏撕碎。
哑巴为什么怯懦,为何举步不前,在门口踌躇不决的原因他都是知道的。可要让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那么原谅杀害自己和孩子的人,又不太可能……
一夜煎熬,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连忙顶着两个黑眼圈去找竹王要孩子。
昨天他难过了半宿又开始操心怎么跟豆豆解释这一切,又害怕苗苗年龄小不适应新环境会生病,反正担忧来恐惧去焦急万分,熬到早上一副油尽灯枯要死不活的样子去捶门。结果开门的是外公,怀里抱着苗苗,小家伙睡在花色可爱的襁褓里头,小脸红扑扑的,时不时咂嘴,不知道是不是梦见吃什么好东西了。
这么多天没见心头肉,又当爹又当妈的这位鼻子一酸,眼眶也有点湿润,连忙把宝贝疙瘩夺过来搂得紧紧的:“豆豆呢?”
“锦年喜欢小孩,带着那群熊孩子玩去了,你别瞎操心,这些娃娃比你想的喜欢这,适应能力可强了。另外多同认为现阶段没必要把这个世界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他们,说了也理解不了前因后果,我也是这个意思。过几天我会开办学堂系统授课,教他们各个方面的知识,假以时日,等孩子们情绪都稳定下来了,完全适应这里,再慢慢解释清楚。”外公没让他进屋,堵在门口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星骓不是不知趣的人,可是看见地铺里露了条胳膊出来的竹王,难免又想吐槽那手洁白得跟玉笋一样,又好奇长得这么娘炮的美男子是怎么当上一国之君的,用那张女性化的脸真的能威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