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二顺尴尬的神色,李墨就知道,自己的话,他未听进去,不过,作为朋友,能做的他都做了,至于其他,不该他管的,他也不会再管。
李墨走了,二顺这才心情沉重的捧着东西回家,他知道,和李墨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怕是越来越远了。
刚一回屋,东西还没放好,杏娘便从厨房里过来,看到桌子上那两匹鲜亮光滑的绸缎,眼睛都要放出光来了。
“这是哪儿来的?这么好的缎子,我可多少年没见过了。”她激动的用手摸着绸缎,完了,还觉不够,抱起缎子展开往身上一裹,笑嘻嘻的给二顺看藩。
“怎么样?好看吗?”
二顺哪里还有心思看她好不好看?何况,这缎子不是给她做衣服的,是用来救她的命的。
“你快放下,明天去镇上卖了它,拿了银子去瞧病。”
“卖了?”杏娘一愣,满脸失望,仔细摸着身上的缎子,那样的丝滑柔软,比她当年在花楼里穿过的还要好上十倍呢,卖了,她舍不得,可若是不卖,她就得等死呢留。
美丽和死亡之间,她第一次纠结起来。
“二顺,这有两匹呢,咱留下一匹好不好?”杏娘软着声音,哀求着二顺。
自从得病之后,杏娘对二顺就有些惧怕,惧怕之后便是讨好。
二顺看她憔悴的眉眼,心里头也是一阵难过,这个自己亲手领回来的女人,当初也是如花儿一般的美丽,可不过几年的时间,却已经被岁月蹉跎成枯萎残败的模样。
或许,外人只能看见她的坏,连他自己有时也恨不得掐死她。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是下不去手的,尤其是现如今她这样憔悴,又刻意讨好的卑怯模样。
“先放下,等换了银子,先把你的病瞧好。”二顺声音也软了下来。
杏娘小嘴一撅,“留下一匹吧。”
二顺摇头,亲自过来扯她身上的绸缎。
杏娘不舍的往后退着,嘴里央求着,“不全留,我只扯一身做新衣裳,一身就好。”
二顺并不留情,快速而利落的将绸缎从她身上剥了下来,他知道媳妇就爱这些,可是,这些东西不是自己的,是别人借给他救命的,若是用完了便罢,若是媳妇的病瞧好了,这剩下的东西他还得给人还回去。
见他如此,杏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了起来,这次倒不像以往那样哭嚎胡闹,而是嘤嘤的抽泣着,一边抽泣一边委屈的说着,说她自小身世可怜,爹妈死的早,被黑心的婶子卖到了窑子里,被老、鸨虐打,后来好不容易长成了,却被一个喝醉酒的混蛋给糟蹋了,头牌一下子就成了人人可以践踏的烂货,价也卖不上了,老、鸨一气之下将她卖了。
她还说原以为能从个好人家,可这个家的日子太难熬,要什么没什么,到了这个家之后,她是一件新衣没添,一件新首饰没有,倒赔了不少去。
如今,她病了,倒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也省的拖累他们,省的别人骂他是活王八。
二顺听她一行哭一行骂,亦想心痛难忍,慢慢弯腰拉她起来。
“我不起,你让我死了算了,你们都别管我,反正我就是个烂货,你们都巴不得我死。”杏娘甩开他,恶狠狠的盯着他。
二顺无奈,亲手抱她起来,“地上凉。”
“我......”
一句‘地上凉’让杏娘原本就红肿的眼睛里立刻涌出泪来,扑在二顺怀里就嚎啕大哭起来。
“二顺,我不甘心啊,呜呜,不甘心啊。”
二顺任由她在怀里哭着,他知道她的不甘心,她有着比寻常女人更多的美貌,她自小就盼望着能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到头来,日子却没让这个女人一天好过过。
若是真得了那种脏病,她的一生几乎就这样交代了,生的时候被人践踏,死的时候背负骂名。
“不哭了,”二顺轻轻擦了她眼角的泪,叹道,“我跟你保证,等你的病瞧好了,我一定给你置办两身新衣裳。”
“真的?”抬头看着二顺明显比同龄人苍老了许多的脸,杏娘这心里第一次有了异样的感觉。
“真的。”二顺点头。
杏娘一撇嘴,“那好,说准了,要两身。”
“好。”二顺答应着,然后,将两匹缎子拿回房里收好,怕傻弟弟一会见着了,再祸害就完了。
杏娘吸了吸鼻子,暗自抹了把泪,大约是现在病中吧,她心里特别的脆弱,但心也比以前更加的清亮了,这个世上,谁对她真的好,她也看的透透的。
不是那种,在床上快活了便对你百般许诺的男人,而是在你病痛时不离不弃的男人。
想她一直哀叹命不好,找了二顺这样的男人,如今,这话却是反了,该是二顺命不好,摊上了她杏娘这样的女人。
转身,杏娘什么话也没说,默默的进了厨房做饭。
——
李墨回家,饭菜已经摆上了,就等他了。
知道家里所有人都讨厌杏娘那个女人,但他却给人家送银子,多少有些尴尬,不过,家里谁都没提这茬,哪怕他们都知道这事。
这让李墨心里很暖很暖。
吃过午饭后,李蔓跟着他们一起去地里瞧瞧,茅草搭的棚子已经初具模型,这让她很欣喜,想着,再过一两个月,这地里绿油油的菜苗,心里就乐滋滋的。
今天孩子们没带出来,在这看了一会,她便独自回家了,回去的路上,突然灵机一动,家里还有黄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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