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讽刺。
文家的男人都有如豺狼。
文飞的父亲是这样,文飞也不例外。
我听说过。可是我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闪着寒光的剑刃又一次刺过来。结结实实地刺穿了人的身体。
剑刺中的不是我。
我睁大双眼,看着月姨张开了双臂,缓缓地冲着我倒了下来。她脸上并没有显得痛苦,反而是一种解脱的释然。那张病得脱了形的脸上,在死亡到来的这一刻,显得那么温柔,那么平静。
窗子从外头破开来,一条黑影蹿进屋里,扬手撒出一团毒雾,一把扯住我的手:“走!”
姚自胜身上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和毒瘴气味,血沿着脸颊向下淌,他抱着我跃出了窗子,身后文飞一剑衔尾追至,血光在我眼前迸溅开来。
“不!”
我惊呼着,猛然睁开眼睛,冷汗一滴滴的从额头滴落在沙地上。
我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剑,站起身来。
天际变成了一片昏黑的颜色,风越刮越紧。
不,不是风。
我抬起头来。
是有人触动了阵石。
阵眼正在改变,这个幻境很快就彻底崩碎。
我快步往回走。
经过刚才一场飓风,集镇也被掀塌了大半,人们在慌乱的奔走。
经过我身边的一个人狂喊着:“杀人啦,杀人啦!”一面直直的朝前奔,对迎而来的危险视而不见。
我一把拉住他,这人堪堪和一匹狂奔的骆驼擦身错过,避免了被踏成肉泥的命运。
“杀人的在什么地方?”
这人吓得说不出话来,手颤颤的指了个方向。
就是客栈的方向。
我松开了他往客栈那方向赶过去。
还没走到客栈的门前,街口已经倒伏了两具尸首。
看衣裳打扮,正是北剑阁的人。
抬起头来,客栈的半扇门都溅上了血迹。
门里头静悄悄的。
我推开了门,院子里横七竖八都是尸首,各种死状都有。有一个只有上半身,看得出是挣扎着爬出了很远,黄沙都被染成了红褐色,不知道下半身丢了哪里。
是谁杀的他们?
我一一查看,文飞和越彤都不在其中。但是许贵红的尸首却赫然在目。她看起来已经死了不止一天了,尸体在如此干燥的地方迅速脱水干瘪,已经面目全非,几乎无法辨认。
风声越来越响,我转头向回看,我来时的路已经变成了一片飞卷的沙,房舍,道路,甚至刚才我来时见到的人都已经消失。
这里马上就要彻底崩溃了。
我沿着地上留下的打斗痕迹一路向前追,半路上又发现了两具尸体。血还是温热的,从已经死亡的伤口处缓缓的淌出来,被身下的黄沙尽数吸干。
肯定是刚刚才倒毙。
前面传来兵刃交击声,我握紧了剑柄,纵身跃过了矮墙。
“齐姑娘,当心!”
出声示警的是惊雁楼的七当家,他现在也狼狈不堪,一身是伤,尤其腿上的一处最重,深可见骨。
我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看另一个方向。
文飞站在那儿,越彤却倒伏在他的脚下,死活不知。
狂风如同奔马。呼啸着由远及近。
七当家压着腿伤,血不停的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
“那个女人象是发了疯,连杀了几个人,连她丈夫都不认得了。”
我向前走了一步,文飞怔了一下。想说什么,可是终究没说,只是握紧了手里的剑。
我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象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他吹了一首叫做初遇的曲子,我们隔着人丛,遥遥相望。那时候彼此都青春年少。荷香厅外暗香浮动,花影扶疏。
周围是已经尽数碎裂的幻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视野中的一切都在颤抖和扭曲,尘埃和碎片被狂风席卷着在身周疯狂的旋转。
文飞有些惊惶的看着四周,狂风又逼过了一步,连身后的矮墙都被轻易的撕开,就象撕开一张薄纸。瞬间矮墙也化为了漫天飞舞的碎屑尘粒。
“文阁主。”
他转头来看我。
“你也想杀我吗?就象你夫人一样。这个阵要破了,幻境马上就会消失。你要杀我的话。现在是个好机会。”
他嘴微微动了一下,立刻有鲜血从唇角溢出。
“你曾经几次想置我于死地,最后一次终于成功了。”我慢慢抬起剑来,剑锋正抵在他的胸口:“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的眼睛蓦然圆睁,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也许你杀的人太多,已经忘记了。可是欠下的债,终究是要还的。”
他抬起手来,似乎想触碰我,但是到了半途,又慢慢的垂了下去。
“你……你是巫宁?”
无数破碎的尘埃从我们之间掠过,脸颊象被无数细小的利刃划过,一道道血痕缓缓的显现。
“你还活着?”他努力咽下涌到咽喉的热血:“我没有杀死你,是吗?”
大片血迹在他的胸口蔓延洇染,可他的眼睛却异常明亮。
“我无数次的看见你,在书房里,写字的时候……我觉得好象你就在我身旁,替我研磨。我喝茶的时候……你就坐在我对面。我在梦中的时候,你就在我身畔,就象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样,满身都是花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