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军事历史>六夜侍寝>两个人质

览冥的身影在我眼前生生遏制,而我的喉咙则被兀屠扼在虎口上,他五指如爪,力道之大,已在我脖子上摁出了五个淤血的红印。

他一如既往地心狠手辣,掐住的不是我肉身,却是元神命脉所在,我只能勉强呼吸着。

“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道声音忽然自远处传来,众神魔不约而同转去。

皓齿明眸,双盼灵动,一身绚丽贵重云锦织成的红色襦裙随风舞动,竟是寻着动静前来打探究竟的槿儿!

“不要靠近,回……”鬼车急促的呼唤还在空中盘旋时,槿儿已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拖拽着凌空如梭飞起。

速度太快,槿儿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便已经被览冥掐醉咙,单臂高举,她悬在空中的两脚踢了踢,缓缓僵直了动作,双手抓着览冥的手,痛苦地直视着他。

自顾不暇的我,心从胸口提到嗓子眼,即将蹦出喉咙。

“放开玄君。”览冥单手拽着槿儿,像捏着一只任人宰割的死物,一步步逼近兀屠,眸中泛着我从未见过的风雪寒刃。

我贴着兀屠,他的身体还是如记忆中那样,全是金属的冰冷触感。

他冷笑着,冲览冥一字一句:“放开槿儿。”

览冥在离我三步之遥的距离停下,白皙如玉的手和露出长袖的一截皓腕上隐隐浮现青色的纹路,我甚至能惊恐地听到他的手和槿儿脖子接口处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这毛骨悚然的声音刺得我浑身泛寒,一粒一粒地泛起许瘩。

我睫前莫名起了一层浓雾,冰凉的液体沿着眼眶滑动。

槿儿就在我跟前。

她没有挣扎,她只是直直地盯着览冥,就像千万年前她始终如一地默默看着他那般,只是此刻那双原本饱含崇敬恋慕的星空盈载着伤心欲绝的泪,一粒一粒从眼眶里滚出来,落到览冥手上,溅开,滑到览冥指尖,浸润。

我听到水滴绽放的声音,不是她的,而是我的。

“槿儿不过是个工具,杀了便杀了,但她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览冥,你且衡量清楚。”伴随览冥的靠近,兀屠钳制我的力道越大。

犹如溺水,槿儿无法呼吸,我也无法呼吸。

每寸肌肤都在颤抖,每丝毛发都在蜷缩。呼出去的是身躯中残存的生命,吸进来的却是无边无际的苦涩和绝望。

览冥眄视兀屠,不知何时已经敛起适才沸嚣而出的戾气,恢复了他惯有的冰冷无情。

他手心雪光一起,槿儿身上顿时结起层层冰晶,一片一片,将她整个人包裹住,然后,碎裂。

冰块扯着她的肌肤一起碎裂,亦吸取着她为数不多的生命。

她奄奄一息,涌出一口浓血,却执着地抬头,一动不动地看着览冥,似乎要把什么东西刻进脑海中,骨髓中,血脉中。

我宁愿那目光中有恨,也不想看到她此刻的绝望和灰败,对生毫无眷恋的黯淡。

我想摇头,兀屠扼得我无法动弹;我想哭喊,喉咙被捏得仅能发出小兽般的呜咽;于是我只能盯着槿儿落泪,感觉不到心痛,感觉不到撕裂,甚至感觉不到窒息,只是泪水无法遏制地往下滑,几要流尽我体内全部水分。

兀屠的手终于被我的泪水逼得微瑟一下。

他退了。

若非我贴得他那么近,几乎难以察觉他骤然后退了小步。

他完全可以用览冥对待槿儿的方式对待我,以此反威胁览冥,但他没有,他居然退步了?

是了,槿儿死了,又岂有卫弋?

兀屠可以杀死槿儿和我,但他舍不得天机镜。

我忽然懵住,忽然想笑。

一个挟持一个我,相互威胁,天底下有比这更滑稽、更好笑的事吗?

览冥势威色泠,重道:“工具?恐怕尔等偏偏缺不得此物!汝速速放开玄君,否则,本尊会亲手摧毁天机镜!”

事情越来越好笑了,若有力气,我怕是要笑得在地上打几个滚。

我咳了咳,勉强发出气声,在兀屠耳边懒懒道:“呵,你亏就亏在什么都知道……呵呵……你看他,不知者不忧……多好……”

如此劣势之下,兀屠依然保持冷静,沉声道:“天机镜乃上古神器,祖神托付于你照管,览冥神尊却要渎职枉顾么。”

览冥一言不发,他只是再施招数,第二次重损槿儿元魄,以行动回答。

鲜血已经从槿儿七窍中缓缓溢出,她的印堂青光流转,虬形若隐若现。览冥余光瞄到她的印堂,这才微微犹疑,松开钳制她的手,将她单臂抱住,手指扣着她的印堂,一方面是拿其命门,一方面为其续命。

槿儿惨白脸上唯一明亮的眸子也渐渐失去光彩,仿佛最后一丝力气被抽走般,她放任自己沉沦入无边无尽的死亡漩涡中,她开始等死,等着览冥给予她**与心灵最后的毁灭一击。

远在天边却又近在咫尺的记忆涌入脑海,他曾经加诸于我身体的每一分痛楚都挣扎着觉醒。

失去了大脑的记忆,却无法抹杀身体的铭刻!

我感受着槿儿的感受,泪水愈疾。

若再来一下,槿儿真的要灰飞烟灭的。

我一点都不担心槿儿会死,我只为她感到悲哀,或者,我为我自己感到悲哀。

“不……”我终于嘶哑着发出痛呼,几乎耗尽所有力量,却仍不过一个气声,旁人看来我不过张了张嘴巴。

但是,兀屠听到了。

他的呼吸,轻轻拂过我的耳畔,似乎有所流连,我几乎笃定那是我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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