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几乎瞬间便引燃了营寨的寨墙,那些堆积如山的辎重,那些刚被缴获还未曾清点的霹雳车都在烈焰中熊熊燃烧。烟由火生,火激风势,滚滚热浪之中,孙权却只觉得手足冰冷,胸口更是如同被一块巨石压住,一时难以呼吸。
“将军,快走吧!”程普自浓烟中闪出,花白的胡须被火焰燎得焦黑一团,见孙权呆滞地站在望楼上一动不动,心中大急。此时却也管不得许多,程普一把抓住孙权的胳膊,在他耳边吼道:“将军!此处待不得了!”
是啊,这里是待不得了,孙权猛然惊醒过来,睁着被呛得通红的双眼,大声说道:“撤!撤出虎林!撤回本寨!”
然而数万人马挤在这狭小之地,怎能轻易走脱?其实各部在火势方起时,将校尚能约束部下,但随着各营寨被敌军火球引燃,谁还顾得了上官的命令?都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有那机灵的干脆抛下刀枪,脱了铠甲,只为了能比旁人轻便一些。
秋季本就干燥,山火一旦引燃便火势极大,山脚下的营寨被山上滚落的带着火焰的枯枝引燃。直到这时,江东兵才猛然发现,营内竟然没有任何防火之物!而那些堆积在寨墙下的柴垛,更为这场大火添加了无数燃料。
当虎林陆寨火头一起,立在战船敌台之上的周瑜便已察觉,那一刻他竟然没有任何意外的感觉,只是心底一边冰凉。
“都督!我们中计了!”凌操语气艰涩的说道,神色间颇为懊悔。他怎么不悔?当初若是自己坚持拥护周瑜的意见,何至于有现在这场大火?水军现在该怎么办?是退兵保存实力,还是迎头而上强攻水寨,将身陷火海之中的袍泽接应出来?
这些话凌操虽然没有问出口,但他望向周瑜的眼神中,已经将自己的疑问全都表露无遗。
周瑜深深吸了口气,不用凌操问,他自己也在扪心自问。如果说孙权一意孤行咎由自取,但自己岂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现在唯一的办法,也只能依靠水军了。
“都督!敌船打出刘琮旗号!已驶出水寨!”桅杆上的嘹望手低头大声报告,然而这个消息对于周瑜来说,除了证明自己之前的推断之外,又有何益处?
凌操听了却眼神一凝,对周瑜说道:“不若猛攻刘琮座船,将其……”
周瑜摇头道:“猛攻可以,但那是为了吸引敌船保护,为我军让出一条进入水寨的通路!”说完之后,周瑜便立即下令,全军压上!
相隔数里的荆州战船见江东水军全线压来,似乎不敢与之接战,逆流向后退去。
只是船队之间渐渐拉开距离,就在江东水军接近水寨之时,数百只小船自那些空隙之中顺流而下。
“退!”周瑜见那些小船上并无人掌舵,却满载着不知何物,心中一凛,立即高声喝道!饶是他下令及时,可这个时代传令全靠战鼓金锣,辅以旗号而已。而且战船操纵再怎么灵便快捷,调头转向也是需要时间的,尤其是艨艟斗舰这样的大船,在全军压上,左右都是友军战船的时候,更是进退两难。
江东水军不可避免的陷入了一阵混乱之中。
当那些小船扑出来之后,荆州战船上的弓弩手和神弩车便开始向小船上抛射火箭火球,这些小船本就是用以火攻的火船,舱内堆积的全是易燃之物,稍有个火星便“轰”地一声燃起一团火焰。
火船体型狭长,因并无重物所以速度极快,船舵又是被固定死的,被湍急的江水冲带着向下游飞速而来。
“留十只艨艟,横于江面!”周瑜沉着的声音在敌台上传出去很远,很快便有人脱了身上的薄甲,从高高的敌台纵身跃入江中,几个浪花翻过,他便从水中冒出,游上早已候在附近的走舸。走舸上的桨手随着他伸手指出的方向,立即运力划桨,狭长的船头破浪而起,飞速向前方驶去。
“传令,黄盖所部拦截火船!其余各部,随我强攻水寨!”周瑜扶着栏杆的双手因用力而显得指节发白,但他的语气却依然从容不迫。
凌操皱眉道:“都督,即便我军攻入水寨,只怕也无能为力了……”
此时虎林陆寨,已经彻底陷入了火海之中。
寨墙本就是木桩搭建而成,寨内又堆积了许多干柴,暗藏了无数易燃之物,火势一起,冲天蔽日。加上火激烟发,滚滚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喘不过气,热浪袭来,难辨东西南北,火头一卷,吞噬无数鲜活生命!被大火引燃了的士卒们发出渗人的惨叫,有的在地上翻滚着,摔到壕沟里犹自挣扎,有的却已神志不清,抓到同袍之后死不松手,种种惨象充斥在幸存者的眼中,令他们心中生出无限恐惧!
孙权掩着口鼻,低着头被护卫拥着在浓烟中仓促前行,刚出了寨门,就听“喀嚓”一声,搭在寨门前的木排断裂开来,紧随其后的江东将士猝不及防,跌入壕沟之中,然而后面的士卒急于逃命,哪管前面发生了何事?哭喊着推搡着,直到自己也跌下壕沟,最终累积成一道人桥,寨内的士卒才得以逃出。
曲折的道路上挤满了惊慌失措的士卒,孙权的近卫不得不举起刀枪,硬生生的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道路两侧的寨墙上不时有燃烧着的望楼、木棚坍塌下来,惊恐的士卒们却无处可躲。
到处都是“噼啪”燃烧的大火,周围都是滚滚浓烟。
周泰护着孙权夺路而走,眼见到处都是溃兵,四面都是火墙,不由焦急道:“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