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现在能有什么打算?一夜未曾合眼,此时他俊朗的脸庞上,也不可避免的带了几分倦意。然而双目却仍旧炯炯有神,望着略有些浑浊的江水,目光中透出不屈不挠的坚毅。
水军将士的窃窃私语,虽然没有传入他的耳中,但从他们那怀疑的表情,略带愤怒眼神中,周瑜知道孙权在军中的威信,已经彻底丧失。
这一仗本不该打的,却因为孙权的刚愎自用而强行发动。然而周瑜此时却并没有因为自己料敌先机而感到自豪,相反却觉得自己未能坚持劝阻,以至于无数江东将士因此送命而感到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自从接到孙权登船脱险之后,周瑜并没有赶去见他。并不是水军一刻也离不开他的指挥,而是周瑜不知道见了孙权之后,该说些什么。他与孙权并不像与孙策那样相知甚深,而且随着那些流言,两人之间的裂痕逐渐产生并且不知不觉的扩大着。
若非如此,孙权又怎会一意孤行?
秋风自江面吹来,带着潮湿的寒气,还有一丝烟火气息。江面上偶尔可见残破的船板,随波浮沉的尸体,种种景象令人心中沮丧,斗志全无。此时的江东水军正是笼罩在这样低沉的气氛之中。
船帆升起,桨手们揉着酸痛的肩膀相顾无言,将士们或坐或躺,却鲜有人在船上笔直站立。
斗舰舱内的气氛也很是怪异。孙权自登船之后便一直沉默不语,身边周泰蒋钦等人,也都低垂着脑袋。昨夜那噩梦般的经历,使得众人越是不敢回想,却越会浮现在眼前。
“火!快跑啊!”昏迷中的伤兵猛然大叫起来,剧烈的挣扎着,这一声喊叫让众人都浑身一凛,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待看清楚是那个重伤昏迷的近卫在胡言乱语之后,众人这才放下心来。那近卫的声音却越来越低沉,最后喘了几口粗气,脑袋一歪……
孙权冷冷的看了那近卫的尸体一眼,涩声说道:“丢了!”
船上的水手都冷眼旁观,毫无动手的意思,还是蒋钦看不下去,招呼着周泰二人抬起那近卫,拖出船舱丢入江中。
随着那“噗通”一声响,剩余的十几个近卫彼此面面相觑,有的人脸上已露出冷漠之色。
孙权按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嘶声说道:“不错!我军是败了!可江东还在,我孙权还活着!数郡之地,转眼便可再聚十万大军!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他这话说的掷地有声,但众人心中却多不以为然。没错,江东目前是还在,但经过这次大败之后,还能保得住几天?说什么转眼便可再聚十万大军,拼凑出十万乌合之众,能和训练有素,挟大胜之威的荆州军相抗吗?更何况这十万人吃什么?难道再搜刮一番江东百姓?只怕还没等荆州兵打过来,吴会就已被造反的人给攻占了吧?
虽然这些话大伙儿都只是在心里暗自思忖,但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带了出来,孙权见状怒气满胸,赫然起身就要拔剑杀人,却被蒋钦一把拉住,在他耳边低声道:“将军何必如此?一切等回到春谷之后再说吧。”
孙权听了之后这才冷静下来,强忍着满腔怒火,转身望向船外。昏暗的船舱内,鸦雀无声,气氛怪异非常。
他知道将士们这是在怨恨自己,恨自己非要仓促进攻虎林,以至全军数万人马命丧火海,水军也损失惨重。可是谁又能理解自己的难处?内忧外患,种种压力,早就让孙权不堪承受了。
或许,败了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这个念头一起,便被孙权强行压制下去,不能就此认输!江东军精锐虽然大部分丧身虎林,但江北还有太史慈所率领的一万人马,春谷还有五千余人,只要能安然返回春谷,再调集各郡县的县兵,也许还是能够抵挡住刘琮的。
想到这里,孙权便开始盘算起来,从哪儿能调出多少人马,哪里的将士却是不能抽调的,渐渐又想到经过此战之后,将校损失极大,剩余的人中,谁可能会有异心,谁应该还保持忠诚……
周瑜呢?是否还可信任?孙权的眼神中有些黯然,他此时还不知道程普的下落,若是程普遭遇不幸,以后用谁来制衡周瑜?鲁肃吗?他本就是周瑜的好友,又素无威望,如何能托以大事?张昭呢?虽然统领群僚,但到底是个文人,领兵之能更不可与周瑜相比。至于蒋钦周泰,也不是可以和周瑜抗衡的人才。
或许,太史子义可以担此重任吧,只是如今水军败退,太史慈所领万余人马深入敌后,是否能安然返回江东,现在还很难说。
孙权无声的叹了口气,自己之前的确想的太过简单,也把刘琮看的太过简单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怎么就昏了头,会相信曹军偷袭南阳这样的流言呢?可笑自己还以为这是天赐良机,却不知刘琮早已挖好了陷阱,就等自己一脚踏进虎林了。
看来以后要多多留意才是,孙权的眼神又冰冷几分,心中满是恨意。
而此时被孙权挂念着的程普,已经被赵云所率领的千余明光骑重重围困,走投无路了。
一夜奔逃数度冲杀,程普此时见无路可逃,反而镇定下来,无非是一死而已!
“程将军,如今你已身陷重围,何不下马投降?”赵云勒着战马,对程普高声喊道,他倒是挺敬重这位花甲老将,只是这话说的太过直白。若是刘琮在此,听了他这话肯定会一翻白眼,露出个鄙视的表情。
程普傲然